男人被怼得火气上窜，不由分说地甩了女人一巴掌，“你个婊子越活越胆儿肥了，敢顶撞老子？当真三天不打你一身皮子都发紧了！”
女人被打得一个趔趄撞到一堆杂物上，还想撒泼就想起了平时挨的那些打，最终狐假虎威地骂了句，“打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赶紧把人找到。”
男人骂骂咧咧地没再理她，继续翻找下一个杂物堆。
陆蕾听着越来越近的响动，害怕得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当一双趿拉着塑料拖鞋的大脚出现在铁桶外，头顶上乒乒乓乓搬动杂物的声音传来，陆蕾心底的恐惧呼啸而出，她差点就叫出了声。
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铁锈的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她都没有察觉，自欺欺人地把头埋进臂弯中，仿佛这样，外面的人就找不到她。
一直在她身边发出威胁低吼的黄狗，终于狂吠一声，吓得陆蕾颤抖的身子蜷缩得更紧了，不管是被狗咬或是被人贩子找到，对她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预料的疼痛并没有感觉到，她反倒听见胖女人的一声惨叫，她一个哆嗦，下意识护住了头。
狗吠声和女人的尖叫声混在一起，男人恶狠狠地骂道：“哪儿来的野狗，敢咬人，老子打死你。”
男人顺手从旁边一堆杂物中抽出一根木棒，追着大黄狗就是一棒。
狗子见他气势汹汹地扑过来，吠叫着躲避，但慢了一步，那棒打在它的后臀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狗凄厉惨叫了起来，击打的闷声却一直没停，狗叫渐渐变成了低弱痛苦的呜咽。
男人扔掉手中的木棒，骂骂咧咧地拽着哎呦哎呦喊痛的女人，“走，小贱皮子肯定已经跑了，还不快去追。”
周围几个看热闹的人悻悻地散去，“这两口子不知道又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那流浪狗在这片都好多年了，从来不会咬人，今儿偏偏对着他们两个下口，肯定是他们先惹它了。”
过度的紧张和害怕让陆蕾的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意识到外面已经安静下来。
她悄悄探出头去看，追她的两个人贩子早已离开，连看热闹的人都走得一个人影也没有了，只有浑身是血的大黄狗躺在不远处的一堆杂物边奄奄一息。
陆蕾想去看看它，但她还没从刚才那一场惊吓中缓过来，四肢僵硬，浑身无力。
可她知道，狗狗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攻击那两个人贩子，它都救了她。
妈妈从小就教她，人要懂得感恩。
救了她的狗狗，就是她的恩人。
她手脚并用的爬到狗狗身边，狗狗血肉模糊的头有半边已经凹陷，一只眼珠脱出来血糊糊地吊在眼眶外，右后腿和臀部分裂，以一种畸形的形状瘫在地上。
狗狗微微起伏的胸腹，让陆蕾知道它还活着。
她伸手想去抱它，又害怕弄痛它。
她第一次懂得了死亡的意义。
恐惧再一次攥住了她小小的心脏，她不知所措地大哭起来，“狗狗你……别……死……”
狗狗睁开那只完好的眼睛，泛散的眼神努力聚焦在她身上，伸舌在她想抚摸它的那只手上轻轻舔了舔。
温热的触感让陆蕾睁大了眼睛，就看见黄狗全身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那只盯看她的眼睛还大睁着，缓慢浸出一滴泪后，一动不动。
“哇”地一声，陆蕾抱着黄狗伤心大哭。
她觉得，黄狗是为了保护她而死，要不是她闯进了它的狗窝，它肯定不会去攻击那两个人贩子，它一定知道那两个人是来找她的，才会冲出去对着那两个人狂吠。
她看得非常清楚，正是因为胖女人想弯腰查看铁桶里面，黄狗才去咬的她。
狗狗是为了救她才被打死，那么重的伤，它一定很疼很疼。
这个认知让陆蕾惶惑而无助，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为了救她，就死在她的眼前。
她抱着狗狗的尸体哭得声嘶力竭，这条夹在两栋楼房后面的巷道太过偏僻，女孩的哭声引不来一个人，但突然传来的说话声吓得陆蕾打了个哭嗝，一下子忘记了哭。
——那是胖女人的声音。
“那小贱人先前肯定就躲在这个巷子里，要不是那疯狗跑出来咬我，肯定就找到她了。”
男人粗鲁的大嗓门骂道：“现在还说个球，要不是见你还有点用处，老子刚才就不救你，让你被疯狗咬死，现在还到这儿来有屁用，人早就跑逑了。”
男人转身往巷口外走，突然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大黄狗的尸体，突然“哈哈”大笑，“小贱人跑了，到手的钱也飞了，捡到吃一顿狗肉火锅也不错。”
说完，他走到大黄狗的尸体旁，弯腰提起一条腿打量一番，满意地连连点头，“虽然瘦了一点，够吃一顿。”
胖女人说道，“还可以给你红烧一碗下酒。”
等两人脚步声远去，直至再也听不见了，陆蕾重新从狗窝里爬出来，看着地上血洼，被吓回去的眼泪又一下子飙了出来。
她不敢再呆在这儿，边哭边向另一个巷口跑去。
出了巷道，是一条不到百米的正街，街道两边全是下面铺面上面住家的小楼房，而她刚才呆的那个巷道，就在在这种楼房背面。
她此时非常狼狈，头发蓬乱，哭过的脸上被灰尘糊得看不见眉眼，身上的校服上还有大黄狗的血迹，看起来就像一个刚翻过垃圾的小乞丐。
她再也不敢主动向任何人求救，她听出来这儿的人彼此都认识，她害怕自己被人发现后重新送回给那两个人贩子。
她又饿又累，看见路边卖的油炸肉饼，感觉自己盯着肉饼的眼睛冒出了绿光。
原来人在极度饥饿的时候，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满心满脑都是食物。
她想去偷、去抢一个肉饼，即便知道被抓住后肯定会挨打，但她顾不上了，只要能吃上一口肉饼，挨打也值得。
饥饿的滋味，太难受了。
但最后一缕理智阻止了她，被抓住后可能不仅仅是挨打那么简单，她很可能会被送回到人贩子身边，这就是她不能忍受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