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秋天，她不仅被冷醒，好像还有点感冒。
不过陆安若没太在意身体的那点不适，洗了一把冷水脸，彻底清醒过来就出门拐进了队长办公室。
季瑄正坐在电脑前专注地盯看着什么。
“你在看什么？”她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中带着亲昵的熟稔。
季瑄没有看她，顺口答道：“我在看张春山坠楼时的监控。”
“小区内的监控？还是他虐打老婆的监控？”
“小区。”
“我帮你看。”
她没有问他看监控找什么，他也没有说，只是飞快地在电脑上点击了几下，“好了，我发了部分监控给你。”
陆安若也不多问，“嗯”了一声，又转回自己办公室。
欧尚华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监控摄像头就安装了二十多个，还不包括地下停车场的监控。
没有目的的翻查监控，是一个漫长而又费时费眼睛的枯燥工作，她希望帮他分担。
每个摄像头的录像很长，但她只需要看案发前后半个小时的，一个摄像头费时一个多小时。
当她点开第三个摄像头的录影，这是小区大门处的监控拍下来的。
陆安若想了一下，把时间提前到两个小时前。
看到二十多分钟的时候，她的目光突然一凝，坐直了身子紧紧盯着电脑屏幕。
视频里，一个穿着橙色衣服、衣服上还有黄色反光条的女人，正弯腰把地上一个烟盒扫进手里的撮箕里，边打扫边慢慢靠近小区门卫。
门卫似乎和她很熟悉，开了门让她进去，她站在窗前与门卫说话，原本提在手里的撮箕留在了不远处的门口，反弹回去关闭的门因为撮箕的阻挡而没有关严。
正在这时，她身后一道身影推开门禁走进了小区，飞快地在监控画面上消失了，而正和女人说话的门卫毫无察觉。
陆安若伸手暂停了监控，然后放大女人的图像。
放大后的图像非常模糊，但她一眼就认出来那个女人——邬桂英！
她沉吟片刻，立即把进度往后拉，拉到案发后的时间，重新仔细看起来。
这一段应该就是季瑄之前发现凶手右手小指缺失的那段视频。
视频里戴着帽子口罩的凶手急匆匆往外走，靠近大门处时，有几个看完热闹往外走的住户，边走边热烈地讨论，其中有两个老婆婆聊得聚精会神，两人后面跟着个小女孩，东张西望地玩玩走走。
凶手经过落单的小女孩时，弯腰抱了起来，越过前面一群人，摁开门禁走了出去。
陆安若的目光再一次定住了，那个和小女孩的奶奶聊得火热的人，正是邬桂英，她还一手提着撮箕，一手拿着扫把。
凶手抱着小女孩经过她们身边时，她明明抬头看了一眼，但她并没有提醒小女孩的奶奶，直到凶手主动把小女孩交到奶奶手上，趁着老人惊慌失措时悄悄地离开了。
陆安若霍然起身就往旁边办公室走去。
季瑄见她进来就说道：“正好，我这儿有点发现。”
“我也有。”
季瑄挑眉，“说不定我们两人的发现有关联。”
陆安若直接报出了名字，“邬桂英。”
季瑄叹息：“还真是。但她只是出现在案发现场，也许只是巧合。”
陆安若摇头，“但从我这边几段监控里看，绝不是巧合，她在帮助凶手进入小区，事成之后又掩护凶手不引人注目地逃离。”
季瑄诧异地皱眉，随即就点开发给她的几段视频。
陆安若过去拿过鼠标，俯身侧立在他身边，帮他点开大门处的那段视频，然后把进度拉到邬桂英出现的时间上。
季瑄瞥了一眼显示的时间，“她提前这么早就出现了。”
陆安若“嗯”了一声，提醒道：“你看她的动作，她故意把撮箕卡在门缝处，让自动回弹的门禁无法关严，自己又站在门卫窗户说话，刚好把坐在保安亭里面的门卫视线挡住了，没看见从她身后进小区的凶手。”
看完监控的季瑄说道：“她清扫的区域不在欧尚华庭这片呀，可看她和小区保安好像很熟。”
陆安若没接他这话，而是继续点着视频，“你之前不是查清楚了凶手抱走了一个老婆婆的孙女，当时和老婆婆一起聊天牵住她注意力的人，就是邬桂英。”
季瑄愕然，“我居然没有认出来。”
“季队你没认出来很正常，张春山一案发生在前面，那个时候邬桂英对我们来说就是完全陌生的路人，我也是刚才重看视频才认出来。”
说完，她已经点开那段视频。
季瑄看完后暂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凶手肯定认识邬桂英，他是通过邬桂英才确定小女孩的奶奶是谁。”
陆安若站在他身边，低垂着眼睛看着屏幕上定格的邬桂英沉默不语。
季瑄感觉到了她异常沉默中的某种情绪，偏头看她，“怎么了？”
陆安若把目光从屏幕上收回，看向他，对上他眼中真挚的关心，她默默地收回目光，无声地摇摇头。
他体贴地没再追问，而是说道：“看来我们有必要再见见这个邬桂英。”
陆安若直到离开季瑄办公室，都没再说过一个字。
季瑄若有所思地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良久无声地吁出一口气。
这个外表清冷疏离的年轻女人，为什么每次提到邬桂英时，眼中总会流露出那么深切的怜悯和伤痛？就因为邬桂英曾是家暴的受害者吗？
吴耕的大嗓门打断了他的思绪，“傅总，你来探望陆副吗？啊？这些东西是顺带给我们的？怎么好意思呢？来来来，我带你去找陆副。哎呀，陆副这次受伤可不轻，双手臂都打石膏固定，折腾了十来天了吧……啊？你出差去了，刚知道？没事没事，陆副除了两手不能动，人还是活蹦乱跳的……”
吴耕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隔壁办公室的门被敲响，跟着就传来模糊的说话声。
季瑄想起陆安若每次见到傅寻的场景，不禁为傅寻松了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