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见明天的光亮，周围环绕无尽的谩骂叱责声。
没人愿意停留下来当你的路灯，也不会怜悯你，当你的月亮。
又一年秋，孟诗雨摆脱了初中生的名号，在秋风习习下踏入校园。
远方袭来清风，一枚叶子蓦地落地。刹时，那败叶在少女的踩踏下发出嘎吱声。
开学的那一天她初识了很多人，虽然不太熟，但大家也在一起谈笑风生。
时间瞬息而过，他们也渐渐熟悉起来。
有一天，孟诗雨从走廊走过透过窗户发现了一个人。那个人身穿黑色外套，深色牛仔裤，衣领有些卷曲。他头发略有些长，掩盖着微蹙的眉梢，眼眸幽深，侧脸轮廓清晰明了。
她慢慢地痴迷了，沦陷了，一眼定情便是如此。
之后，孟诗雨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做段远。
某天，段远给了孟诗雨一包糖。
她抬眼问：“是给我的吗？谢谢。”
段远没有说话，站在那里睨视着她，又看向前。
孟诗雨吸了吸鼻子，拆开包装，拿出一颗糖，那颗糖随即融化。
段远瞧见她吃了一颗，便慢步回到了座位上。
而孟诗雨不知道的是这是一个女生送给段远的，段远也只不过是看到她就顺手解决了。
孟诗雨因为这一包糖，对他的好感上升了不少。
可惜这包糖味道不错，但还是坏了，坏的彻彻底底。
然而隔日，有一群人拉扯着她，死勒住她的双手，悄无声息地把她拖进了厕所里，其中一个人吐了一口唾沫星子，说：“。”她又象征性地拍了拍她的脸，力气不小，“脸真恶心。”
孟诗雨任由他们打骂，嘴角死死咬住，渗出些血。
“怎么不说话了？跟男的聊得开心吗？”那个人叼着根烟头，眼神浑浊流俗。
孟诗雨冷笑：“我不认。”她没有做错什么，她凭什么屈服。
“呵。”她反手一耳光，响声清脆。
“嘶……”
我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
第三天，孟诗雨没有去学校，在家里披着头发，似一个疯子抓着摸着自己的脸，“我还是人吗？”
她的爸爸妈妈正在离婚，没有时间管她，每次她想和他们倾诉的时候，他们总会说：“对不起，我们真的很忙，等过一段时间一定好好陪你。”慢慢地她就不想再和他们说了。
那再说吧，这次就不告诉你们了。
孟诗雨还是决定告诉了老师，老师打电话给她的家人时，发现电话打不通，无人接听。
最后碍于有关系的处理：打人的那几个被停课三天。
孟诗雨摸了摸脸颊，三天吗，关系真硬啊。
孟诗雨回到教室，大家便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她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下课后，朋友絮絮来到孟诗雨面前，递送给她一包冰块，声音有些沙哑：“没事吧，我陪着你。”
“没事，我很好。”孟诗雨一笑，接过冰块轻轻地接触脸部，已经两天了，还是没有消肿。
朋友顿了一下，哽咽了一下：“我会一直陪着你。”
“算了，这次没事的。”孟诗雨眸子格外暗沉，风吹过她的发梢，飘然而前。
十二月，天气逐渐寒冷，北风泠冽。在这一个月里，孟诗雨听到了不少关于她的言论。
孟诗雨捂好围巾，把头埋在里面，不让一丝风袭入，凉凉的双手插在暖和的口袋里。
到了教室，她便看到了段远。
段远站在那里。他理了理围巾，余光扫见一个人便慌忙走了出去。
孟诗雨挺起腰背，坐在座位上，转过头，看着他。
风在永无止境地吹刺，充满凛凛气息的走廊里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他，另一个是一个女生。
他离得自己仅是一面墙，孟诗雨穿过窗户看他。
那个女生摇了摇头，态度很坚决。
段远杵在那里，眼眶泛红。
孟诗雨看见了，看见他的眼眶泛红了。
后来呀，孟诗雨才知道那个人是段远的第一任，堪比白月光的存在。
你目中是她，眼红为她，而我无法诉说。
“可以借一本书吗，段远？”孟诗雨的同桌向段远借了一本书。
“这里有一个书签，诗雨，你看见过吗？”同桌朋友翻阅书籍的时候一不小心搞掉出来了一个书签，上面写着：小岁，我在等你。
“我……不知道。”原来那个女孩子叫小岁啊。
那个书签写着段远对她的感情，是我一个新认识的人无法超越的，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再漂亮一点点，我再优秀一点点，他是否会看到我呢？
段远，我好像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你别跟她玩，她就一丑鬼。”
“笑死，这么丑的吗？”
我不丑的。是你们强压在我的身上。
“我在。”絮絮将她拉出枷锁牢笼，她说她在，她任何时候都在。
“谢谢你，絮絮。”孟诗雨泪珠淌过眼角，直滴手背。
高一上学期临近期末的那段日子，孟诗雨对段远少了很多的念想，知道自己配不他。
细雨霏霏，雨声淅沥不绝。
体育课，孟诗雨和絮絮闲情逸致，时不时顾盼周围。
雨朦胧不清，孟诗雨伸手，丝雨沾湿她的手。
远处，有两道身影。
这两道身影孟诗雨极其熟悉。
“段远，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吗？”雨滴打在她的躯体上，从肩袖滑落下来。
“嗯。”
两道身影越陷越深，渐渐湮没这画色中。
“你除了嗯还有什么？段远，别缠我了，我累了。”小岁狠推了一把段远，娇嫩的手触碰到了他的身体。
“别离开我。”段远想拉住她的手，却被她猛推，踉跄后退而落空。
段远盯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那巴掌印与雨水贴服于他的胸腹，他来不及喘息。
他一个在那里站了许久，雨大了起来，他狼狈不堪。
孟诗雨望向段远，她很想去为他打个伞，为他遮挡满天的雨滴。
可事实上并不如此，当她迈出那一步时，段远却回了头。
他直径走向她们那边，孟诗雨慌了神。
他走过来，十米，八米，六米，四米，两米……
“诗雨，段远。”絮絮提醒她，段远正在靠近她。
零米。
“段远。”孟诗雨轻声细语地喊出了那个朝思暮想的名字，她好喜欢他，她过分地想要占有他，事实上，她不敢动，不敢伸出手拉住他。
段远凌乱不齐的碎发漫溢着水，侵入着他的瞳仁，眼色凌厉冷峻。
很快段远和孟诗雨擦衣而过，那细小的摩擦声在孟诗雨耳边逐渐扩散，大到时间倏地静止，颤动着她的心弦。
如果与你擦肩而过的是她，你会选择拉住她，但我不是她。
段远，我的身体好像控制不住了，靠近你就无法自主动弹，我想拉住你，可我的手却懦弱无能。
我恨自己的不敢爱，我也无法自主地去爱你。
所以段远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我，我也很好的。
期末结束，寒假来临。
孟诗雨在草稿纸上执笔写烂了段远这个名字，她天天都很想他。
除夕夜，她一个人蹲守在电视机旁边，默数着倒计时的秒数。
3
2
1
新年快乐，段远，新的一年我们都有不敢说出的人名，而我却自私地想让你忘掉她。
所以你在说岁岁平安吗？
“小岁，岁岁平安。”
高一下学期如期而至，孟诗雨和絮絮还是同桌，那些人也未曾放过她。
很快3月便是她的生日，生日的那一天，还是有不少的朋友送给了她礼物，并且段远也送了一个礼物。
孟诗雨先拆开了段远送的礼物，是一个玩偶很可爱，上面有一个便利贴，写着：生日快乐，孟诗雨。
孟诗雨一个字一个字瞪着，那笔墨似撞上她的心髓，在血液里穿插循环，她挪动着双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个玩偶，脸色涨红。
“你喜欢他吗？”絮絮看见她的神情，大抵猜出些什么。
“嗯。”孟诗雨淡淡地回答，她不介意将自己的感情告知于她。
操场上，热血澎湃，段远在打羽毛球。
段远发挥得很厉害，周围聚集了不少人。
“他是谁？打球打这么厉害？”
“好像叫段远，高一（6）班的。”
孟诗雨跟她们挨得很近，无意之间听到了。
所以，段远，你很厉害，从始至终甘拜下风的是我。
孟诗雨退出场外，悄悄躲进了人群中，她胆怯，不敢上前，即使是朋友。
一刻钟过去，段远抓起旁边的水壶开始喝水，喉结滚动分明。
全场欢呼不止，这场比赛段远胜券在握。
孟诗雨回到了教室，看见了那瓶被阳光照射的水，她呆住了。
再之后的日子里，孟诗雨常常用人群的优势来挡住自己的偷窥小心翼翼的行为，这样就不用直视他了，就不用勇敢面对他了。所以你会感受到我的存在吗，哪怕是一点点。
奈何自己很渺小，如细沙，挥盘即散。
孟诗雨决定不喜欢他了。
喜欢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喜欢他也就是不知不觉，也就是凭感觉随眼缘。
但她嘴上说着，眼睛却止不住想去看他。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口是心非吧。
天色渐晚，孟诗雨和絮絮一起顺路回了家。
夕阳渲染了晕云，余晖染红了晚霞，暮色欲沉。
远方，有两位少年正在打球，天边一缕光线倾斜下来，覆盖在他们身上，泽色耀眼。
“段远，看什么呢？”跟段远对打的男生开了口，他发现段远不动了。
“没事，看见了一个熟人罢了。”段远似乎注意到她们的踪迹，往远处看去，手里的羽毛球杆迟迟不肯挥动。
“行，再来。”
“絮絮，我看见他了。”少女撇过头，望去。她想以朋友的身份去请教他羽毛球怎么打，可自己惧怕，她只是一个躲在角落里的胆小鬼而已。
“去找他吗？”絮絮问她。
“不了。”孟诗雨摇了摇头，她望着他出了神，无法自拔。
孟诗雨的暗恋太过怯懦，她发现他的身影害怕去追随他，跟近他，因为她不敢爱。
她怕，她怕连朋友都做不成，她害怕那样。
“你在害怕吗？”絮絮又问。
“没有，我只是不想喜欢他了。”孟诗雨深吸一口气，闷声道：“走吧。”她说的如此干脆利落，没人知道她的心抛落了一地的碎片。
不想喜欢了吗？并没有，我仿佛还在喜欢，还在炽热地喜欢着，我撒谎了，我是喜欢他的。
时间一日一日过去，孟诗雨依旧没有表白。
翌日，有个人捡到了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很多的dy。
那个人捡到后，传给了段远。
“段远，该不会是……”他的同桌打趣道。
“没什么，扔了吧。”段远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谁的字，那个字体他再熟悉不过。
dy，dy，dy。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所以我喜欢你。
段远，我喜欢你。段远，我喜欢你。段远，我喜欢你。
他们没看到的是在左下角的那处，纸的主人用没有墨的笔芯写上了这段话。
而他用铅笔描了出来，发了很久的呆，他知道了些什么。
高一下学期六月，燥热的天气来临，电扇正呼呼作响。窗外烈阳透过嫩叶照射进来，在地面上留下了斑迹。
班上新转来一位同学，叫谢可可。
谢可可是孟诗雨的朋友。
“可可？”孟诗雨没有惊讶，她只是疑惑自己的异校的好朋友为什么会放弃好的资源来到这里，她着实想不通。
“诗雨，你还好吗？”谢可可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原因，反倒是先问起了她。谢可可也略有耳闻，那件事情传播得很开。
“我很好，谢谢你。”孟诗雨总是一副强装坚强的样子，她其实不好根本就不好。她的内心早就被剑戳得千疮百孔了。
谢可可肤似凝脂，眼眸清澈似清泉。娇俏玲珑的小薄唇，高挺秀气的鼻梁都一一赋予在她的鹅蛋小脸上。
这时的段远，也投送了目光过来。
高一下学期期末，谢可可，段远，孟诗雨被分到了同一个考场。
也就在这时，谢可可和段远结下了梁子。
“你也喜欢机器人吗？”谢可可在经过段远的考试桌上看到他摆了一个小机器人，段远则在把玩它。
“嗯。”段远声音冷清似雨，歪头将手里的机器人送在她的面前。他赌她肯定接受，因为他打听过谢可可最喜欢机器人。
“可以吗？谢谢。”送在面前的机器人谁都抵不住诱惑，她伸出手接过，“可以加个qq吗？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她开始鼓捣这个机器人如何把玩，它的构造不算复杂。
“好。”段远淡笑一声，毫不犹豫应下了。
同时，在角落里的孟诗雨看着他们的身影，眼睛有点酸涩。
这一切在孟诗雨眼里无比的刺眼，她承认自己不如人，她不会爱。
她没有段远的qq，她也入不了段远的眼。
她没有漂亮的皮囊，没有有趣的灵魂，也没有超出常人的聪明，她什么也没有。
她只有无穷无尽的自卑，她不甘心却无法诉说出来。
段远，你会喜欢上她吗？
不要喜欢上她，不然我会嫉妒得发疯。
原来一切的一切的源头还是她。
入秋，校园里第一片叶子落下，打破了秋日的肃静。
故事进行到了秋天。
凉风拂过孟诗雨的脸颊，她不经意之间望向了那片摇摇欲坠的落叶，叶子单薄无力，染上了一股秋意。
孟诗雨独自迈着步伐，还时不时踢了踢残叶。
“谢可可。”
孟诗雨耳边传来段远的声音。
“段远，教我打球吧。”
那是谢可可的恳求。
“好。”
那是段远的毫不犹豫。
那是孟诗雨的失了神。
孟诗雨没有逗留，压低头颈回到了教室。
教室里，乱成了一粥锅。
“孟诗雨喜欢段远，段远不喜欢孟诗雨，哈哈哈哈。”一只领头羊在教室大声吆喝着，像在唱戏一样。
随即而来的是全班的哄堂大笑。
孟诗雨踏入教室门槛的时候听见了这句话，她没有理会，回到了座位上。
“诗雨，他们……”絮絮想要掉眼泪，她觉得孟诗雨太苦太苦了，人生没有一颗糖。
“习惯了，没事的。”孟诗雨无所谓，她的眼里暗淡无光，如同被黑暗洗礼了一样。
此刻，谢可可和段远回来了。
谢可可的额眉上有些汗珠，但笑得很开心。
段远依旧板着一张脸，对所有人冷淡。
没人知道段远是怎么教的，而孟诗雨明明可以体会到，但她不敢，她只是一个胆小鬼罢了。
她会自己学，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教学。
从那天以后，段远对孟诗雨的态度有了很大的差别，他真真正正地把她当朋友了，别无其它。
高二分班，孟诗雨选了文科，段远选了理科。
他们也就分道扬镳了。
絮絮依旧陪在她身边，但段远很少出现在她的眼前了。
生活还是在照常继续，日子在一天天过去。
整整一年的时间，孟诗雨没有和段远打过一次招呼。
他们似乎是形同陌路的人，一个人去了正道，另一个人去了反道。
高三那年举行的运动会上，孟诗雨给段远写了一段加油信，信上也不由自主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她只能匿名勇敢这一次。
运动会上段远的步伐像旋风，疾驰飞奔，少年似艳阳，让人心动不已。
段远不知道是她，也不想知道，他们已经没有联系了。
后来，有人挖出了这段加油信，念给了大众。
新的一轮吭骂开始。
段远，他们都在骂我，骂我不该喜欢你，对啊，我真的不该喜欢你的，是吗？
在偶然的一次，谢可可给孟诗雨发了一段聊天记录，问她如何回答。
孟诗雨情商很高，很快两人便缓解了尴尬的局面。
孟诗雨发消息问她，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你那么重视？
谢可可发了一句段远，配图了一个可爱表情包。
孟诗雨接收到消息的那一刻，耳鸣欲聋，手指蜷曲，又松开。
她喜欢他吗？
原来老天又在跟我开玩笑啊。
所以到底要开多少个玩笑呢？
而后，谢可可又发来一句话，彻底让孟诗雨崩溃至极。
那句话是：你的信是被段远的青梅挖出来的。
那一刻孟诗雨的世界观崩塌于此，她不知道，原来一直霸凌她的人是他的青梅啊。
可笑吗？
很可笑。
所以为什么都瞒着我呢？
都抛弃我，都觉得我不是一个人吗？我又做错了什么。
好好笑啊。原来是他的青梅。哈哈哈哈哈哈哈。
孟诗雨放下手机一直笑，一直在笑，笑到她喘不过气，泪落了下来。
段远，对不起，我不该喜欢你的。
段远呢？心中是否会有愧疚呢？
“孟诗雨，放弃喜欢我吧，不值当。”
那是他们重逢的第一句话。
放弃喜欢我吧。
不要喜欢我。
千万不要喜欢我。
那些话语在孟诗雨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禁锢着她，缠绕着她。
段远，我不喜欢你了。
高三下学期，孟诗雨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发了疯地学习，不顾一切流言蜚语，她要考好大学，这是她的目标。
那年传闻有一件替身文学的故事。
段远喜欢上了谢可可，可她却是小岁的替身。
这件事情发生后，迅速蔓延开来，无疑不成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也有人从中作梗说是孟诗雨让谢可可去迷惑段远，致使段远和小岁有情不能终成眷属。
但孟诗雨不在乎，段远吗，他不要就是了。
他们要她死，她偏不死，她要活着。
高考结束后，孟诗雨远离了那所乌烟瘴气的学校，去了北方。
有一次的同学聚会上，她们邀请了孟诗雨，想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可那次孟诗雨拉黑了所有人，没人知道她在哪儿，也没人知道她在做什么。
好像那段日子沉淀在过去，有些人在恪守，有些人在回望，而有些人早已删除记忆。
你满心满眼是她，不曾看过我一眼。
“段远，后悔吗？”
“为什么后悔？我又不喜欢她。”
后来，他们两人相见过一面，孟诗雨带着女儿，而段远孤独一人。
他们双目相对。
孟诗雨对他笑了笑。
那天，风很大，段远终于说出了后悔两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