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推开了房门，客厅门窗紧闭，窗帘半拉开的状态，地上满是空酒瓶和烟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和酒味。
她从未见家里这么乱过。
沙发上坐着一名男性的身影，透进窗的阳光洒落在他身后的地板上，未落在他肩上分毫。
“回来了？”
走进门的女性眯了眯眼睛，悄悄把门关上，右手在大衣口袋里摸索。
男性吐出一口烟雾，身边烟雾缭绕，将他牢牢包裹，显得他十分神秘。
两人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抽烟。
她缓缓向沙发上的男性靠近，脑海中思绪万千。
忽然男性抬起手，她立即止步握紧了口袋里的东西。
然而，男性只是弹了弹烟灰。
尽管如此，她也不敢放松半刻。
半年前，她偶然发现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其实她早就有所怀疑，因为他们俩长得一点都不像。
一个月前，她的好搭档在案发现场提取到了第三者的dna，竟然和她的父亲高度重合。
虽然她一直难以相信，但最近父亲的举动越来越怪异。似乎他已经知道自己暴露，干脆不装了。她在外面躲了半个月，今天父亲打电话叫她回家，说是有急事。她刚回家就看到这一幕。
其实，他刚刚的举动也是在试探她。通过女儿刚才的反应来看，他已经确定自己这二十五年养了一只白眼狼，他当时就该狠狠心掐死她。
女儿走到父亲身边坐下，目光在他身上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只扣了一颗扣子，夹着烟的手指指尖发黄。
“爸，你怎么忽然抽烟了？”
父亲听到这个称呼一愣，从前，她都是亲切地喊他爸爸的。他深深地吸了口烟，看向女儿，故意把烟吹在她脸上。
她强忍着烟味没有避开，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像是在向这二十五年的控制发起抵抗。她怎么不可能发现她的房间里有隐藏摄像头？以前她以为是父亲关心自己才这样做，现如今她明白了，这是赤裸裸的监禁。
父亲见她没有避开，心里十分得意，他将烟蒂按进塞满烟头的啤酒瓶里，右手在裤子膝盖处擦了两下，伸手要去摸女儿的头。
女儿立刻低下头来，表情中透露出的厌恶之意根本掩饰不住。父亲察觉到她的神情变化，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片刻后，缓缓收了回来。
他打开一罐新的啤酒喝了一口，叹着气道：“女儿长大了，嫌弃爸爸了。”
“不，我没有。”她慌忙解释。
父亲再次看向她，等着她继续说，她张了张嘴，也没解释出个所以然。
父亲冷哼一声，将啤酒重重放在茶几上。“别装了，你从小就不会撒谎，你每次撒谎我都能看出来。”
她羞愧地低下头，但内心毫无忏悔之意，她这次回来可不是为了负荆请罪。
“爸爸，对不起，我……”
父亲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你都知道什么了？”
她惊讶地抬起头，父亲此时笑容满面，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她看着父亲，精神有些恍惚，但一想到她的父亲可能是重刑犯，她又不得不保持理智，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我，都知道了。”
父亲依然保持着笑容，温柔地问道：“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她双唇紧闭，在父亲的凝视下逐渐汗流浃背。
“你要把爸爸抓走吗？别忘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父亲的语气忽然冷了下来，眼神也变得阴冷可怕，与刚才那个慈祥的父亲仿佛不是一个人。
她害怕地抱紧自己，缓缓开口：“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不能违背自己的初心。”
父亲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变得幽深。“你的初心？”
她攥紧衣角，继续说道：“爸爸，你说过，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我一直都在努力变强，就想着以后能够保护爸爸，还有身边的所有人。”
父亲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眉头紧锁。明明是他亲手养大的女儿，他了解她的一切，如今却越来越看不懂她。
他伸出手想要抓她，却被她灵活地躲了过去，这一行为彻底把他激怒。
他猛地站起身掀翻了茶几，玻璃茶几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在倒地的瞬间破碎成一地玻璃渣子，如同他破碎的心。
女儿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做。
在她的印象中，父亲从来没在她面前发过脾气，唯一不高兴的一次，还是因为她放学的路上贪玩回家晚了。或许，之前的种种都是伪装，能犯下多起案件还能把自己摘干净装作好人的人，绝对不简单。
父亲兴许是看出了她心中的摇摆不定，立刻扯起嘴角，满脸堆笑。
“柒柒，抱歉，是爸爸不好，爸爸刚才吓到你了，原谅爸爸。”
她怔怔地看着父亲，感到一股恶寒。
父亲靠近一步，她后退一步。
父亲见状收回即将迈出去的脚，微笑着说：“柒柒，为什么躲着爸爸？你这样爸爸很难过。”
柒柒丝毫没有被他的话影响，冷笑道：“爸爸，我想问你一件事。”
他歪了歪头，仍保持着微笑。“什么事？”
柒柒思考片刻，一字一句说道：“我想知道，爸爸是否对我说过一句真话。”
父亲闻言，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目光变得阴狠。“你不相信爸爸？从小到大，你要什么我没给过？难道我对你不好吗？”
父亲一步步向她逼近，她一边踢着地上的酒瓶一边后退。
“我可以告诉你，我骗过很多人，唯一没骗过你！我那么爱你，而你现在竟然质疑我？”
父亲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按在墙上，脸色阴沉可怕。
“柒柒，回答我！爸爸对你不好吗？”
忽然，“砰！”的一声闷响，父亲神色一变，慢慢放开了她，捂着左腹后退几步，指缝里渗出血迹。
父亲脸色惨白，呆呆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