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除了老爷子的病,朱允熥什么都不关心。
包括,庆记那事。
但他很好奇,两次蹩脚的刺杀,背后之人图的是什么?
所以他决定什么都不做,他不做,背后之人也猜不到他的意图。甚至,隐藏在黑暗中的人,还会慌乱。
房间中,朱允熥缓缓伸出手指,沉闷且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王八耻!”朱允熥轻轻呼唤。
“奴婢在!”王八耻从外面进来,“殿下什么吩咐?”
“你去给何广义传话,让他把那件庆记的衣服,送到淮安去,给淮王!”朱允熥淡淡的说道。
“奴婢遵旨!”
“你们想玩,我就好好和你们玩!”朱允熥心中笑道,“栽赃嫁祸,欲盖弥彰之计,为的就是让我把目光对准淮安,若是我真的一怒之下一纸诏书,那些不明就理的人定会对我心生愤慨!”
“毕竟,大明朝还没有诛杀藩王的先例。我杀了一个藩王,等于得罪了所有藩王。”
“就算我不杀他,心里也会对淮安那边”
“背后之人,是把淮安当成诱饵抛了出来,想让水更浑!”
“那,我就让淮安跟你们反目,告诉淮安你们的暗中算计龌龊之举!”
心里正想着,身后传来脚步声。
几个女官捧着热腾腾的锅子进来,摆在旁边的餐桌上。随后,又放置了几盘小菜后,施礼退下。
汤胖儿低头,有些局促的进来,开口道,“天冷了,臣妾给殿下准备了一道锅子,是鹌鹑和豆腐。殿下用些,暖暖身子!”
她虽然话音有些紧张,但浑不似其他女子那般忸怩。一边说话,一边大眼睛不住的打量朱允熥。眼神中,似有期待,又有不满。
刚成亲还没圆房,皇太孙就跑到北方去赈灾,一去就是几个月。这深宫之中,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日子也不好过。
“你自己做的?孤听说你骑马射箭是好手,没听说你会做菜呀?”朱允熥笑着走在餐桌旁,掀开火锅的盖子,顿时香气四溢。
“臣妾虽从小当成男孩养,但女人家该会的东西也都会!”
汤胖儿给朱允熥摆着碗筷,又去旁边拿酒壶。
许是酒壶放得远了,她在桌子的这头,要伸长手去那头够着。踮着脚尖,伸展浑圆。
她穿着束腰的宫装,如此一来,山峦叠嶂就尽入朱允熥的眼帘。
似是感受到朱允熥的目光,汤胖儿脸上微微一红,不过随即便爽朗的微笑,眼神中有些说不明的意味。
武将家的女儿,可没那么扭捏。再说武将之家,可从来都不讲道学。
“殿下趁热!”汤胖儿给朱允熥倒了酒,笑着说道。
朱允熥夹起一块煮了许久,颤颤巍巍白嫩的豆腐,笑着道,“刚回来,就要吃豆腐!”
说着,放入嘴里。
怎料豆腐太烫,差点烫了他的舌头。
“您呀!”汤胖儿盛汤笑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朱允熥忽然一把抱着,笑道,“那怎么样,才能吃到你这块热豆腐呢?”
猝不及防骤然被搂紧,汤胖儿顿时面红耳赤浑身都没了力气,脸颊红霞纷飞,低头不敢语言。
“殿下,别”
“方才你让孤吃,现在又说别。那到底,孤是吃还是不吃!”朱允熥贴着对方的耳朵,坏笑两声,然后拉着对方缓缓走向寝殿,“孤觉得,还是吃了吧,炖了这么久,也该入味儿了!”
“天还亮着”
“孤就喜欢天亮!”
“别”
“什么别,别停?”朱允熥笑着,一拉对方,再次入怀,“汤胖儿,你也不胖呀!”
汤胖儿早就脸红得不行,圆房是顺理成章的事,谁知道皇太孙殿下刚回来,天还亮着就这么没正行。
心中又羞又怨,可被对方拉的死死的。
眼看,皇太孙滚热的贴了上来。
心中嗔怒,用手一推,用脚一勾。
扑通,朱允熥正撞开双臂,不但什么都没抱住,反而一下摔倒。
“嘶!”朱允熥揉着屁股,瞪眼道,“好家伙,你直接给孤来了个腿绊儿!”
“臣妾不是有意的!”汤胖儿赶紧解释。
朱允熥也不起来,故意刁难道,“那你是故意的!”
“不是,不是!”汤胖儿连连摆手。
“谁的不是?孤的不是?”朱允熥还是不起来。
“不是,是臣妾的不是!”汤胖儿慌张道,“臣妾一时失手!”
“嚯,失手就给孤一个脚绊儿!要是不失手,是不是要给孤两拳!”朱允熥笑道,“道歉也没用,你得补偿!”
汤胖儿声音跟蚊子似的,“怎么补偿?”
朱允熥一翻身,坏笑道,“揉揉!”
窗外,王八耻贴着窗户根,支着耳朵听着。
“哎,你轻点,和面呢?”
“对,往下点,挑肉多的地方揉!”
“嗯嗯!对对!”
听到里面的声音,王八耻蹑手蹑脚的走远。
画面一转,便是千里之外。
北国的冬,来得早,天空中零星的雪花慢慢飘荡,落在地上浅浅一层雪白。
燕王府后宅,花园凉亭之中,道衍和尚顶着一颗光头,双眼亮晶晶盯着面前的砂锅。然后,小心的夹出一块满是蜂窝的冻豆腐,挤出汤汁,放进嘴里。
“嘶!哈!”
冻豆腐里面的汤既烫又鲜,即便是烫的他呲牙咧嘴,也舍不得吐出来。
此时,燕王朱棣只身一人,大步流星的过来。
“你这馋嘴的和尚,又在偷吃!”朱棣笑笑,挨着对方坐下,一看砂锅,有些诧异道,“咦,今日你怎么吃素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素,这是素中鲜!”道衍美美的吃着,含糊不清的说道。
朱棣笑出声,“不过是雪里蕻炖豆腐,你还说成素中鲜!”
“王爷,不是小僧说您!”道衍一本正经道,“你这人,太煞风景!”说着,光头晃晃,“您说,您不甚爱美人,也不喜欢口腹之欲,更不喜玩了。只喜欢领兵打仗,这日子多没滋味?”
“你当本王是你!”朱棣嫌弃的看了一眼砂锅,“万里边疆,胡虏未靖难,本王哪有心思过你这样的神仙日子!”说着,叹息一声,伸展下手脚,“今年冬天来的早,辽东的女真人收成不好,又要来闹了,麻烦啊!”
“这算什么麻烦?王爷麾下强兵十万,还怕了他们?”道衍继续吃着,开口道,“北元铁骑都不敢和你争锋,这点小麻烦,您还上心了?”
“这点麻烦是不算什么,不过是打仗杀人罢了!”朱棣忽然收敛笑容,“可是,有的麻烦比这还大,简直成了本王的心病!”
道衍放下筷子,“可是和小僧有关?”
“庆记!”朱棣吐出两个字,“广孝,别说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