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快速行驶在路上,宋京墨的心脏也随着一路颠簸。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重生改变的原有的轨迹。
上一世的奶奶是否在这个时间生病,他在学校里根本无从得知,如果她不说,想要隐瞒下来很简单。
也是因为这一世他留下了电话号码,才让老家的人有机会通知他。
车子开进清水村时宋京墨就察觉到不对劲。
他能看见村子里弥漫着灰色的雾气,尽管很淡很轻薄,烟雾一样,却凝在村子上空不散。
这是之前所没见过的景象。
这一天宋京墨只发现自己能看见别人头上的“气”,没想到还能看见村子上方的“气”。
灰色给他不太舒服的感觉。
很快,他再次指点着车子在自家门口停下。
听见声音的陈奶奶从屋里出来,见是他,有点意外他回来得这么快。
她招招手对京墨道:“快来看看你奶奶。”
宋京墨一进房间,提着的心放下不少。
他原本以为奶奶重病失去意识了,所以才没跟他讲电话。
却见她躺在床上人还是清醒的。
“奶奶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宋京墨坐到床边握着她粗糙的手掌,担忧地问道。
躺在床上的姚木槿有些吃力地转过头,看到床边坐着的人,眼神惊讶,似乎不知道他会回来。
“京墨你怎么回来了?”她说话有点含糊,但自己并没有发觉,“你不是在上学吗?已经放假啦?”
“你都病成这样了,不让京墨回来看看,万一真有什么事,孩子怎么想?”后面进门的陈奶奶数落道。
看来那通电话是陈奶奶自己打的。
宋京墨很感谢她的自作主张。
姚木槿反驳她,声音却很虚弱,“就是一点小感冒,身上发热,再去卫生院打几针就好了,怎么耽误他上学呢?”
“奶奶,你生病了我上学也上不安心,等你好了我再回学校。”
他伸手探了探奶奶的侧脸,确实烫烫的。
因为奶奶的手上一向都很暖和,以至于刚才他都没发觉异常。
突然,他目光一凝,盯着她的脖子处,神色凝重几分。
从奶奶衣领处露出来的,正是他送的那颗灵石。
他编织的手法粗糙,络子的缝隙大,能看见里面灵石的样子。
原本灵光熠熠、温润洁白的灵石竟然变得灰扑扑,灵气全失,就像颗不值钱的普通石头。
这怎么回事?
奶奶又不会修炼,以一个凡人潜移默化的吸收速度,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将灵石内的灵气吸得一干二净。
灵石也不可能自己灵气溃散。
必然是有什么人……或者说什么东西把这颗灵石的灵气给吸收掉了。
这是否与村子上空的灰色雾气有关呢?
宋京墨再次仔细打量奶奶的头顶上那缕灰色的气,竟发现其中有一丝黑色!
原本奶奶躺着,她头上可能为了保暖戴着一顶墨蓝色的针织帽,差点让宋京墨将这丝不详的黑气忽视过去了。
因为村子上空有灰色雾气,见到陈奶奶时发现她头顶的气呈灰白色,宋京墨也没太意外。
可是奶奶头上那缕黑色,给他非常不祥的预感。
他瞬间就猜测到,黑色代表的是死气!
这怎么可以?!
他决不允许任何东西将奶奶从他身边带走!
宋京墨已然意识到奶奶的病很可能是一些非自然因素造成的。
他找了些借口将陈奶奶和等在门口的陈舒阳住家阿姨给送走。
之后他才取出一枚雪清丹,用灵力分了四分之一,喂给奶奶吃。
姚木槿很信任他,并没有问是什么药,就着他递来的水就将丹药咽下了。
实际上那丹药入口便化作一股暖流进入她体内,那杯水压根没派上用场。
丹药修复身体的过程让她感到疲惫,吃完药之后没多久她便不由自主地睡过去了。
宋京墨在旁边紧张地观察着她的状态,既担心雪清丹的灵力反伤她的身体,又担心药效无法治疗她身上的病症。
好在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两个小时后,姚木槿醒了过来。
她的目光清亮,脸色红润有光泽,就连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少了一些,显得年轻了几岁。
而她头顶的气也变成了最常见的白色雾气。
不祥的阴影被驱散了。
宋京墨早有准备,已经在房间里放好了洗澡用的大木盆,里面也倒入了灵泉水。
“奶奶,是不是感觉好了?起来洗个澡去去晦气。”
雪清丹祛除的杂质会排出体表,在姚木槿还没醒来时,宋京墨就已经发现了这点。
他直接使用涤尘术把弄脏的床单和她身上的衣服都清理干净了。
但是生病后泡个灵泉水对她身体更好,所以他才做了这些准备。
姚木槿也觉得身上很有力量,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
自从上了年纪,总有些这里疼那里酸的小毛病,这下醒来却感觉沉疴尽去,似乎身体回到了最壮年的状态。
她见宋京墨连洗澡水都打好了,也觉得生病后要洗一洗晦气,就点点头坐起来。
宋京墨出了房间,在堂屋里守着。
现在村子不对劲,他不敢离开奶奶太远。
刚才一个涤尘术使出来,宋京墨就深刻感受到蓝星与修真界的不同。
蓝星这边灵气非常少,因此法术使用的全是他自己体内积蓄的灵气。
一个涤尘术用掉他十分之一的灵气储备。
蓝星真的太不利于修士生存了。
他拿出一枚灵石握在手里吸收灵气。
村里怎么回事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吸收了奶奶灵石中的灵气也不清楚,现在他必须每时每刻保持最佳状态,以应对之后可能会发生的危机。
他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是那颗黯淡无光的灵石。刚才他从奶奶脖子上取下来的。
他的储物戒里还放着本来准备送给奶奶的极品灵石,此时却不敢轻易拿出了。
在搞清楚村子的异常之前,还是先在储物戒里放着吧。
一边关注着房间里的动静,宋京墨一边走到门口的空地上,观察着村子的情况。
清水村人口少,平常也看不见几个人在外走动,此时更是寂静。
宋京墨观察着灰色气流的动向,发现村子西边的灰雾更浓烈些。
但他家在村中部,离着西边也有十几户人家,站在门口并不能看清那边的状况。
不知怎的,他想起上次返校前突然的不安感,下意识就觉得问题出在最西边老人去世的那家。
等姚木槿洗完澡,他处理了洗澡水后,便询问道:“奶奶,之前村西头那家的老人不是过世了吗?后来他们家还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哎呀,他们家就跟中了邪一样,倒霉哦!”姚木槿一拍大腿,唏嘘地说道:“人还没下葬,来奔丧的就先出了事。先是她那大儿子被倒下来的棚子砸破头,你说那棚子搭得好好的,别人进进出出都没事,怎么就他经过偏偏就倒了,还刚好被柱子压到?”
“她二儿子出事更玄乎,半夜起来上厕所,竟然被蛇咬了!送到医院去了,人怎么样还不知道。”她压低了嗓音继续说着,“真的很邪门!这才刚开春,蛇都不一定出洞,那厕所也是常有人走的,偏偏他经过,那旁边的杂物里就窜出一条蛇咬他?”
宋京墨听着也感觉十分不对劲,要说倒霉,他们也太倒霉了,还就倒霉在他们一家?
说不通。
“那他们家儿子都出了这种事,老人下葬没有?”
他想肯定是下葬了的,这都过去小半月了,虽然三月份还有点冷,但也不可能放这么久。
姚木槿左右瞧了眼,似防备被什么东西听见,凑得近了些,声音放得更低了:“三兄弟倒了俩,是她家老三去送的葬。听说啊,她的棺材当时根本抬不动!还是让她家姑娘来扶着棺材,才给抬起来!上山的时候,别人都没事,就她家老三脚滑从坡上摔下去,断了腿。”
“这也太……”宋京墨打了个寒颤。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建国后也不许成精,可是这事儿听起来真不太正常。
“那下葬之后呢?总不会再出事了吧?”毕竟三兄弟都进医院了。
姚木槿轻微摇了摇头,“埋下之后好了几天,头七那天,他家老三的媳妇半夜就死了。说是心脏病,我看不像。他媳妇平时嗓门那么大,还能种十几亩地,哪像有心脏病的样子?”
最后她下了结论,有些神神叨叨道:“只怕是这几个不孝顺,害死自己老娘,她找来了呢!”
倒也不无可能。
既然蓝星是有灵气的,哪怕灵气很微弱,应该也存在一些灵异现象。
不然怎么有那么多神话传说、乡野怪谈流传甚广?
以前宋京墨只将那当做故事听,现在身份转换,他不免多想。
对村西头的那位去世的老太太,他了解很少,甚至见面都不认识,也是听奶奶说,才知道更多内情。
那老太叫什么他们外人也不知道,只知她姓余,便称她余婆婆。
余婆婆丈夫去世十多年了,原先是跟着在隔壁县城工作的大儿子一家住,帮着他做家务带孩子。
然而她上了年纪再不方便帮忙干活后,大儿子夫妻俩某天就将她赶出家门,再不让进门。
二儿子记恨她只帮着老大带孩子,没有帮他,也不肯收留。
三儿子一辈子没出过村,靠种地为生,家里又人口多,负担重,也嫌养一个老人是累赘,不愿意管。
还是外嫁的小女儿知道这情况后,想办法解决了这事儿。
她女儿的夫家便是村西头那户。
他们夫妻俩早年在南方打工,已经在那边买房安家,她丈夫的父母也去世了几年,老家的屋子就空了出来。
于是余婆婆的女儿就把她接到老家安置。
她有家有子的,不可能一直待在村里,就让同住村里的老三帮忙照看。
老三心里也是不愿意的。
老大享受了最多的好处,读了最多的书,也混得最好,还让老娘白给他服务十几年。
老二年轻的时候也是拿了家里的积蓄才能去外面打工,还娶了城里的老婆。
只有他,轮到他时家里钱都花光了,什么好处都没享受到,只分了个村里的破房子。
现在却让他来给人养老,哪说得过去?
除非老大老二拿钱。
为这事儿三兄弟掰扯了很久。
小女儿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他们扯皮,提议让三兄弟每人每月拿两百,她出了房子,就每月拿一百,用来给余婆婆养老。
兄弟三人当时是同意了,这钱交到老三手里,就当是给余婆婆交的伙食费,毕竟老大老二家在城里,一年都不见得来一回。
但没过两年他们就反悔了,一个老婆子哪需要花那么多钱?
老大老二都认为老三昧下了养老钱,每月的两百就变成每年两百。
只有女儿还固定每半年将六百块汇到老三账上。
事实上老三一家确实昧了养老钱。
因而当养老钱变少后,他们全家都是不满的。
老三尚未如何,毕竟余婆婆是他亲娘,老三媳妇却每日里指桑骂槐,对余婆婆非打即骂,从未有过好脸色。
后来余婆婆摔了一次,就偏瘫了,右腿走不了路,右手使不上劲。
老三一家照顾起来更加敷衍了,都盼着她死。
原本老三还怕村里人闲话,每天都按时送饭,次数多了也烦。
又发现村里没多少人关注着余婆婆这个不起眼的老婆子,就听了他媳妇的话,送饭伺候越发懒散起来,先是变成一天一次,后来是两天一次、三天一次……
就这样,一年不到,余婆婆便死在家里,两天后才被发现。
事情也是听偶尔会去那边串门的村人所述,还有余婆婆的女儿在葬礼上哭着怒斥兄长时透出的只言片语,其中或许还带了些道听途说的猜测。
但大家的信息东拼西凑总结起来,宋京墨估摸着距真实情况也八九不离十。
他心里也是唏嘘不已。
“那奶奶你后来还去过那边吗?”宋京墨问道。
虽然在返校前他有交代过让奶奶不要去余婆婆家,可同住一个村里,丧葬这种事免不了有些接触。
“也就是摆席那天去吃过一顿饭,沾亲带故的,村里大半人家都去了。”说到这个,姚木槿忍不住骂了几句余婆婆的儿子不是东西,“那两个不孝顺的肯回村,还不都是想着把人情钱收到手里?连席面都弄的最差的,也就是不好当着他们面说,吃席的人哪个背后不念叨?出这些事,也是他们该!”
住院的那三兄弟听说这半个月都没回来,估计也是吓破胆了,压根不敢回来。
宋京墨了解了这些情况,也就明白是什么将奶奶的灵石给吸干了。
说来这其中也有他的责任。
若不是他给了奶奶灵石,而那天她又恰好去了余婆婆家,以蓝星这灵气的稀薄程度,余婆婆的魂魄或许还成不了气候。
他心情有点沉重。
若他当时行事更周全一点就好了,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次在修真界,桑叶知道他要把灵石送给奶奶日常佩戴,就建议他去找二师兄要个护身符一并戴上。
毕竟极品灵石也是非常珍稀的宝贝,若有识货的人认出来,说不定会抢夺。
符篆大师二师兄知道情况后,并没有另外给护身符,而是特意在极品灵石上面绘制了护身符,还布下了一个控制灵气外溢的法阵。
这样可以使这枚灵石的作用范围局限在佩戴的人身上,不仅能保护灵石拥有者,还可以减少对旁人的影响,用心可谓十分周全。
这灵石做的络子便是宋京墨为奶奶准备的礼物。
既然村子里的异常是余婆婆的魂魄造成的,而不是什么更强大诡异的东西,宋京墨也就放心的将这枚灵石送了出去。
有了二师兄刻的护身符,区区新魂再不可能伤到奶奶分毫。
宋京墨这才能放心去村西头解决余婆婆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