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文别带脑,你好我也好。
大脑寄存处。
架空背景,请勿考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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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时节,乍暖还寒。
西斜的阳光越过窗框洒落教室,似乎格外眷恋窗边的少年,给他白皙的脸上镀上一层金色。
突然,一截粉笔头自上方飞来,砸中少年微微低垂的额头,又“啪嗒”一声跌落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宋京墨!这一题你来回答!”
恍惚中听见一道严厉的女声,宋京墨陡然惊醒,原本涣散的瞳孔瞬间聚焦,眸中充斥着一丝茫然,很快又转为浓雾般散不去的哀恸。
[我这是……哭得睡着了吗?]
记忆停留在众人将奶奶的棺椁入土后离去,只剩他跪在坟前默默流泪,任凭巨大的悲痛攥紧他的心脏,直至天色暗去……
没等他再回忆更多,刚才恍惚听到过的女声隐含着怒意再次响起:
“宋京墨!站起来!回答问题!”
条件反射站起身,抬起头,目之所及是一间有些陈旧的教室,乌压压一群脑袋正扭头看着他。
而牢牢抓住他眼球的是杵在讲台上的那道身影——
她穿着碎花裙和小西装、脖子上系着菱格丝巾,披着大波浪卷的中长发,画着全包眼线的浓妆——
宋京墨瞳孔剧烈颤动了一下,那张脸即使过去八年依旧不曾被他遗忘——那是他高中班主任薛梅的脸。
[为什么是她?!]
这时他才如梦初醒般仔细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
垂眸只见面前的课桌上摆放着一张英语试卷,鲜红的98分直剌剌刺入他的眼帘,而总分150的卷面好似在对这个数字发出嘲讽。
整齐排列的一排排课桌上,放着很多书本。
他面前的桌子上是用矿泉水纸箱“改装”成的一个“书架”,里面也竖放着满满当当的书。
打眼过去就看见各种语文、数学、物理、化学……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种纸箱做的书架在他高中时期很流行,方便又实惠,这样大小的纸箱在学校的小商店里卖5毛钱一个。
怎么回事?
为什么醒来不在奶奶的坟前反而出现在高中的教室里?
他还在梦中吗?
薛梅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见他迟迟没有回答,怒火近乎要从那双瞪着的眼睛里喷射出来。
回头看他的同学们脸上也浮现出似有似无的讽笑,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可让他回答什么呢?
他压根连她问的是什么问题都不知道。
这个梦是否太逼真了一点。
薛梅嘴唇嗡动,可以预见她那张血盆大嘴里要吐出一连串的挖苦嘲讽了。
宋京墨讥诮地扯了扯嘴角,这人果然是……在梦里也难改本性呀……
“选c!选c呀!”
旁边突然传来压低了的气音。
宋京墨也趁着薛梅还未口吐恶语前朗声回答道:“这题我选c!”
不管答案对不对,打断施法最重要,万一对了呢。
接着他垂眸看向刚才出声提醒他的同桌——一个圆润的身子闯入眼帘,目测这位好同桌应该有两百斤左右了。
那张白胖的脸被他竖起来的英语书挡住了一半,但露出来的上半截浓黑的眉毛,和偷觑过来、即使被肥肉挤压也还是很清亮的眼睛,轻易唤醒了宋京墨久远的记忆。
[竟然是他!]
宋京墨觉得自己今天真的很不对劲。
是失去唯一的亲人悲伤到精神失常了吗?怎么做个梦还尽梦见高中的故人?
无论是想见的还是不想见的。
也许是因为奶奶的离去勾起了他心中的眷恋,所以才会梦见他吧……梦见这个同样被迫失去的仅有的朋友……
台上的薛梅依旧那么惹人厌,不合时宜地出声打断他的回忆。
涂着艳丽口红的嘴犹如机关枪般往外吐着伤人的恶语,看向他的眼神也充满了嘲讽与嫌弃,就好像他是什么令人恶心的垃圾。
“是不是别人告诉你的?陈舒阳,我看见你嘴巴动了,偷偷摸摸嘀咕啥呢!不许告诉他答案!”
“宋京墨你自己不学好还带累别人!你瞅瞅你考的那点分数!你觉得配得上我们重点1班吗?”
“上课上课不听讲,考试就那点成绩,拿出去我都嫌丢人!你这种人就是害群之马!拉低了我们整个班的平均分!你自己不嫌丢脸吗?!真想问问你家长是怎么管教的!”
正用目光仔细打量年少时期的友人,宋京墨被她喋喋不休的辱骂烦躁得拧紧了眉头。
这个薛梅怎么这么喜欢作妖,就不能安安静静的当个背景板吗?
没道理现实中受领导、同事、客户的气,现在还得来受她的气!
反正奶奶去世后他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说起来他的人生急转直下不正是高中时拜他们所赐吗?!
一瞬间,过往的愤懑涌上心头,宋京墨毫不客气地反驳她:
“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这些话是为人师表应有的言语吗?”
“脸是自己挣的,不是嘴巴说的,你这样只会打压辱骂学生的老师值得被人尊重吗?”
“你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好好的全市第三到了你的班上就成绩下降成这个样子!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高中时候听薛梅那些话耳朵都听起茧子了。
年少的时候觉得老师这种权威人士是不可反抗的,说什么都只有听从的份,也害怕被请家长,频频被pua,进入社会之后才发现错得离谱。
“什么?!”薛梅一脸震惊望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家伙竟然敢指责她?
本来还互相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同学们也被他的突然爆发镇住了,变得噤若寒蝉,悄然打量对峙的师生俩。
一时间教室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旁边的同桌陈舒阳深吸一口气,从桌子底下伸出手指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惊呼道:“你不要命啦?敢这么跟灭绝师太说话!”
宋京墨只是低头冲他微微笑了一下。
震惊过后,薛梅因权威被挑战而怒气爆棚,恨不得跳起来抽他。
碍于身份没能动手,她只得怒喝道:“好啊!你连老师的教导都敢不听了是不是?我还管不了你这个刺头了是不是?你自己成绩下降成一坨狗屎还要怪到我头上了是不是?你既然这么能耐,我这个班主任是不配管你了,我的课堂也不欢迎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
宋京墨冷着脸与她对视,一动不动。
任她薛梅再怎么嚣张跋扈,现在是他宋京墨的主场。
他的梦境他做主,薛梅又不是玉皇大帝,管天管地还管他做梦怎么做?
高中时候受了她多少窝囊气?
没趁这机会上去踹她两脚都已经是他有涵养了。
就是这个梦实在太长、太真实,也太令人不愉快了。
既然要梦到故人,为什么不能是和奶奶在一起呢?
入睡前他还在奶奶坟前絮絮叨叨,自从送走奶奶的那刻起,他已经万念俱灰。
多年来他与奶奶相依为命,可是奶奶老了,加上这些年太过操劳,身体本就不好,他们家又穷,根本没有体检的概念。
当奶奶不舒服晕倒在地,送去医院时已经是胃癌晚期。
尽管很想霸气地和医院说不管多少钱都要治疗,哪怕只是多延续一天的生命也好。
但他一个普通大专毕业的学生,这几年还了助学贷款,存的钱能有多少呢?
即使全砸下去也没能撑住三个月。
奶奶为了不让他为注定治不好的病背负债务,硬是闹着出院回家,怎么都不肯再治疗。
回家之后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只撑了两个月就去世了。
每次看见奶奶被病痛折磨,他就心如刀绞,深恨自己的无能和粗心大意。
如果能早早注意她的身体,也许就能早发现早治疗。
如果他是个成功人士,就可以花钱来减轻她的痛苦、延续她的生命。
可他是个失败的废物,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痛苦地逝去。
虽然不该怪罪旁人,虽然不该沉湎于过去,可他无数次想着——
他的人生本不该这样!奶奶的命运本不该这样!
他本应成为她的骄傲,让她安享晚年!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
他不甘心!
他绝不甘心!
想到这里,宋京墨攥紧了拳头,克制着不让自己用仇恨的眼光去看讲台上的女人,以免再也无法控制心中的恶魔。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刺痛将他从回忆中拉出。
看着掌心里四个泛红的月牙形印记,他内心泛起一阵波澜。
这种疼痛未免太真实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也有条有理的,不像别的梦境那样逻辑混乱或碎片化。
而且环顾四周,教室里的场景太过细节,就像真的一样。
这让他对于自己的判断也产生了怀疑,他真的是在做梦吗?
心里有点慌张,空落落地不知道是在害怕什么,或是期待着什么。
他想起自己高中时课桌里会放着计算器的。算数是一个有效检测自己是否在做梦的办法。
揭开课桌,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个高中常见的函数计算器。
宋京墨输入26x39,计算器上很快显示结果1014。他用纸笔自己计算了一下,结果是对的。
“呼——”
他长舒一口气。
如此看来,他是在现实里,并不是在做梦。
即使能感知到疼痛,梦里也不该有这样清晰的数学逻辑。
他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回到了过去,还在上高中的时候。
一时之间,宋京墨都搞不清楚自己是喜是悲。
旁边的陈舒阳看着他先是把“灭绝师太”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又旁若无人在英语课上做起了数学计算,捂着自己的嘴巴直念叨:“完了完了,京墨疯了疯了疯了……”
宋京墨当然没有疯,但他的行为已经快把薛梅气疯了。
她几步冲下讲台,来到宋京墨的座位前,狠狠一拍桌子,怒声道:“宋京墨!你反了天了!给我滚到教室外面去!”
意识到自己不是做梦而是真的回到了高中时代,宋京墨也明白自己之前的表现肯定惹怒了这位本就看他不顺眼的班主任。
但他已经不是当初看见班主任就害怕顺从的少年。
收敛起脸上的表情,他默默地走出教室,在走廊上靠墙站立反省。
在别人看来是罚站,其实他只是在理清自己的思绪。
猝不及防回到少年时期确实让人很惊慌,但是想想自己失败的人生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奶奶去世后他已存了死志。
重来一回反而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大好事。
最重要的是——现在奶奶还好好的活着!
他也还有机会改变自己的人生。
想到这儿,他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身后教室里薛梅将他当做反面典型教育全班同学的背景音,丝毫影响不到他飞扬的心情。
宋京墨习惯性摸了摸裤兜,却想起现在已经回到了八九年前,自己还没有手机呢。
此时的手机对他的家境而言还是个奢侈品。
现在学校和外面的一些商店还设有公用电话,手机也是翻盖机、按键机居多,远不如后世的功能齐全、设计新颖。
这也导致他现在没法很快搞清楚自己处于什么时间点。
从同桌是陈舒阳可以确定至少是高二下学期或者高三。
因为自从高二下学期座位表把他们排在最里面那组的倒数第二排之后,就没有再变过。
此时气候微冷,他身上宽大臃肿的校服外套下穿的是件薄棉衣。
室外有太阳,也不好分辨是什么季节。
外面太阳已经西斜,宋京墨漫无目的地想着,是不是快放学了呢?
也不知道重生在了星期几?会是放月假的时候吗?
一想到回到了高中时期,奶奶身体还硬朗的时候,他心口似有一股喜悦的暖流游遍全身。
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回家,想要去见她。
只有见到活生生的奶奶,他躁动不安的内心才能安定下来。
这时候难免有些懊恼和班主任的关系闹得太僵,以至于想要找个借口请假回家只怕薛梅也不会批。
不过即使没有吵这一架,他和薛梅的关系本来就很差了。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声响起。
薛梅拖堂几分钟,走出教室时看见站在走廊上的宋京墨,狠狠剜了他一眼,冷声道:“放学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然后踩着高傲的步伐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京墨毫不在意她的态度,在她的背影于转角消失不见后,立刻有些急吼吼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