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裴冽听到声音回头,见某人匆匆而至又把头扭回去。
且在顾朝颜凑到旁边时依旧没有把头扭回来,身姿挺拔,负手而立,默然看着眼前一片废墟。
顾朝颜瞧着裴冽一副老谋深算又算不明白的样子,压下火气,“大人在看什么?”
哪怕是在意料之中,可谁还没存点儿侥幸心理。
当初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磨破嘴皮子与裴冽说过,地基标准也要四尺四寸,尤其这片荒地,前后无依,多打个几寸也没毛病。
偏偏这位拱尉司司首大人,就跟着了魔似的咬定二尺二寸。
也不知道他怎么就那么喜欢二。
现在好子,昨夜风就稍稍大那么一点儿!
“大人?”
“本官自会抓到挖墙角的贼。”裴冽将自己早就想好的借口一本正经说出来。
顾朝颜,“……大人威武。”
这是半句不提地基的事呵!
“本官想过了,再起花房恐耽误冬季花期,不如这样,就用绉纱拱起一个巨大的棚室。”
顾朝颜闻声,眼珠子在眼眶里狠狠蹦跶一个来回,“大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绉纱透明,可采光,多扣几层,可御寒。”裴冽确定自己就要这么做。
“绉纱也不便宜啊大人。”
顾朝颜有卖布匹缎料的铺子,更何况顾府以此发家,她太知道那种绷在车厢侧窗上看似不起眼的一小块布值多少银子了。
“这一次棚室里种草,夕雾草跟粉黛乱。”
“为什么?”
顾朝颜想骂人。
裴冽淡定以对,“本官叫洛风做过调查,皇城女子多喜欢此类有破碎感的东西,夫人不觉得?”
顾朝颜脑袋摇成拨浪鼓,破碎感她没有,破产感已经爆棚。
“我觉得大人还须从长计议。”
“时间不等人。”裴冽终是看向顾朝颜,“夫人也是行商的人,该知道商机稍纵即逝的道理。”
可是方向错,停止就是进步啊裴冽!
“大人……”
“嗯?”
看到裴冽跃跃欲试的表情,顾朝颜忽然就放弃跟他讲道理了,“大人说的对。”
你说晚上有太阳我都不跟你争。
毕竟有地基二尺二的前车之鉴,顾朝颜十分清楚在行商这件事上裴冽的执着跟坚守那都不是一般人能撼动的。
说多了都是泪。
“钱的事……”
“老规矩。”
顾朝颜料到如此,于是叫来甄娘,依着裴冽的意思吩咐下去。
大概就是把花房废墟铲平,扣上棚室,再种草。
甄娘听着都可笑,“夫人,这不是拿钱打水漂吗?”
“错了。”
顾朝颜表示打水漂还能听个响儿,“照做罢。”
比起这点小钱,她还要求着裴冽与她合作一笔大生意。
西郊的事解决之后,顾朝颜追着裴冽上了拱尉司的马车。
车厢里摆设如常,她看到长桌上的糕点,动作熟练捡了一块搁进嘴里,顺带着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嘟咕嘟喝两口,“雨前龙井?”
她记得之前壶里只装冷水。
“夫人有事?”裴冽面无
表情看过去。
“柔妃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顾朝颜实在放不下这件事,上辈子萧瑾得势是在救了陆瑶之后,五皇子得势就是拥有了赵敬堂。
这两个节点,她必须守死死的。
裴冽正犹豫时顾朝颜又道,“除了夕雾草跟粉黛乱,我叫甄娘又进了些络新妇跟珍珠梅,都有破碎感。”
裴冽高兴,被顾朝颜认同的生意都能赚钱。
他要成功了!
“柔妃的案子可有进展?”顾朝颜又把话题转回来。
裴冽想了想,“据宫里的人说,柔妃病逝前半年曾十次离宫。”
“去见谁了?”顾朝颜握着茶杯,听的聚精会神。
裴冽摇头,“还没有查到。”
“柔妃离宫没有记录?”
“记录上柔妃从未离宫。”
顾朝颜懂了,柔妃这是偷偷出宫,“要是能查到柔妃离宫见了谁,大概就能知道真相,她贴身宫女……”
“一年前病逝。”裴冽想了片刻,“但洛风他们从宫女的宅子里搜到一物。”
车轮滚滚,自西郊入正东门,进了皇城。
距离正东门百余米的凉亭里,正在藤椅上摇来摇去的沈屹突然坐起来,冬枣还在围炉上蹦跶着,铁栏上的茶壶冒着热气。
他认得刚刚入城那两辆马车,一个是拱尉司的,另一辆是顾朝颜的。
毋庸置疑,这俩人又腻在一起。
想到昨晚自家长姐的态度,沈屹愁容不减。
倘若涉案的人就是赵敬堂,抄家灭族免不了,趁案子还未定下来,他
得想想办法。
拱尉司的人他沾不上边,能沾边的就只剩下顾朝颜了……
马车入城,裴冽也将事情始末讲了个大概。
洛风他们找到当年跟在柔妃身边的小宫女,不想宫女年前病逝,但在宫女的房间里,他们发现了一朵白色扎花。
“那朵扎花有什么特别之处?”顾朝颜好奇问道。
裴冽,“那看似是一朵普通的扎花。”
顾朝颜保持握杯动作,眼睛落在裴冽身上,目不转睛。
等了半晌,“大人往下说。”
“说什么。”
“扎花,扎花有什么特别之处。”
裴冽皱眉,他说了。
“看似是一朵普通的扎花。”
顾朝颜点头,“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裴冽那样说,只是想表达他觉得那应该不是一朵普通的扎花,但他没有证据。
马车突然停下来,顾朝颜屁股离座,毫无预兆朝前一冲,茶杯砸到不该砸的地方,水也洒到不该洒的地方。
外面云崎子在最不该的时候掀起车帘,“大人,嚯……”
车帘刷的撂下来。
“说话!”裴冽咬牙低喝时顾朝颜跟外面的云崎子异口同声。
“我想看看那朵花!”
“赵敬堂早朝递交了辞呈!”
时间静止,顾朝颜双手搥住裴冽胸口,目光自下而上,震惊不已。
赵敬堂真的辞官了……
将军府,茗轩阁。
楚依依关起门,已经摔了一上午的东西。
青然默默站在角落里,任由自家主子发泄完才开口。
“大姑娘莫气,奴婢看
顾朝颜也是在硬撑而已。”
桌边,楚依依狠狠揪着绢帕,骨节泛白,“她哪里是硬撑,分明是在拿阮岚的事恶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