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山,高耸入云霄,山下有一个小村落,名叫渡妖村,村里不过二十多户人家,都住着些老旧的木房。
卯时时分,这个时间点,家家房门紧闭,无人外出。
但一个年少的身影,此时却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少年乌发剑眉,肤色麦黄,身着一件洗白的布衣,背一只竹筐,手持一柄锋利的斧头,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
“昨夜刚下过一场小雨,天气不热,现在正好可以上山去砍些木柴。”时值六月,是个燥热的季节。
晴羽喃喃自语,伸了个懒腰,便沿着小路往山上走去。
途经山腰,竹林地,青石小路一侧,吱呀吱呀的啃食声忽地在他耳畔萦绕。
晴羽略有疑惑,闻声看去。
只见一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正趴在竹林之中,津津有味地啃食着竹子的根部。
那女孩面色煞白,头发披散,衣服湿漉漉的,衣不蔽体,似乎感觉到了有人来,她转过头看向晴羽,双眼无神且空洞。
仅仅与晴羽对视了半秒,随后又继续吃着嘴边的竹子。
这一幕让晴羽有些费解,但想想自己的经历也就释然了。
其实他并非这个世界的本地人,而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附身到这个与他同名同姓的人身上,且获得了他大部分的记忆。
半年前,原身晴羽的奶奶因病去世了,这可能是他在世唯一的亲人了吧。
他的母亲因难产而死,父亲在他六岁时离家而去,身为斩妖人,说是去遥远的异地,执行任务,至今十年未回,生死未卜。
平日里晴羽与奶奶相依为命,在不大的村子里,生活也还过得去。
直到他奶奶的离世,这令他悲痛万分,独自过活半年,最后选择了绝食自尽。
另一个世界的晴羽也没好到哪里去,那是一个食人的世界,吃人的怪物横行。
他飘零半生,最终却落得怪物口腹。
只是冥冥之中,仿佛自有天意,被吃的晴羽得以穿越于此,并让饿死的晴羽活了过来。
“小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晴羽将斧子扔进竹筐,上前问道:“如果你很饿的话,我家中还有不少食物,可以分你一点。”
在他现存的记忆里,这个世界上是有妖怪存在的。
而方圆百里就这一个村子,村中的人晴羽都认识一二,但从未见过这女孩,他断定眼前的女孩是某种妖怪。
爱吃竹子的,难道是个熊猫变的?
女孩并未回应晴羽,只是埋头啃食,一根竹子被她咬断,沙沙落地,紧接着她就去啃旁边的竹子,似乎只吃那一个部位,还挺挑食。
一直不说话,晴羽也只好作罢,转身离开,上山砍了满满一竹筐的木柴。
等他回到山腰处,竹林地里已然倒下了不少根竹子。
女孩仍在那,只不过停下了嘴边的功夫,静静地躺在竹林之中,凝望着天边缓缓流动的云彩。
晴羽抿抿嘴唇,掂量下沉重的竹筐,看着行为怪异的女孩,他又想起了他奶奶曾经说过的话。
“小羽啊,咱们这辈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快乐的生活着便好,不必再去跟妖怪打交道了。”
“你的父亲还有爷爷以及你的祖辈们,做着跟妖怪沾边的事啊,最后没有好结果,奶奶只希望你能平安无事……”
晴羽呼了口气,把女孩啃断的竹子一一收集起来,捆成了一圈,“也好,这些竹子我正好可以拿回家用,谢谢你啦,小姑娘。”
小女孩平躺,谁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背着一竹筐的木柴,端起捆好的竹子,晴羽便下了山。
回到家时,早已浑身是汗。
他的木房坐落在村口的小溪边,房子还蛮大的。
那时住的人还很多,只是现在变得空荡荡的,两三间住房浑然已没有了人的气息,但仍旧干净明朗,晴羽会定时打扫和通风。
入门便是客厅,一张红木方桌摆在正中央,通体是褐色的地板与墙壁。
屋顶上挂着一块由细绳吊起的被油纸包裹住的宝石,人们管它叫夜炬灯,里面的宝石在夜晚会发出些微弱的光芒。
不强但持久,足以给人在黑暗里一丝慰藉。
靠墙角的一侧,那放着一架很高的木柜,上面花纹复杂交错,柜子被一副铜锁锁住。
晴羽的奶奶曾告诫过,里面有一把奇诡的剑,极为危险,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可将其拿出。
卸下竹筐,晴羽在奶奶的遗像前,上了三柱香火。
随后便去厨房做饭,独自品尝,偶尔也会给邻里的老人带些,再回到种菜的田地里,浇浇水,去棚圈,喂猪羊。
次日清晨,晴羽如同以往,一大早便上了山。
砍的柴他一般还要给村里的老人用处,所以经常不够。
那小女孩依旧躺在竹林里,天真无邪的眼睛痴痴地看向远方,好似自由人。
艳阳高照,附近的蝉一早就吱吱地叫,压盖住鸟儿的鸣声,让人不悦。
来到一片杂树林,晴羽麻利地砍些木柴,回去时,他照例也将倒下的竹子统统打包带走。
这两日,晴羽不论跟女孩说些什么,她都是一脸茫然的样子,看来她还听不懂人言。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奇怪且看起来傻乎乎的妖怪。
又过几日,晴羽发现她似乎连走路也不会,只会爬,在竹林里爬来爬去。
除了吃竹子外,她还吃一些嫩草和浆果,喝水就喝水洼中那些看起来还算清澈的雨水。
平日里,观察女孩的行为,已然成了他的兴趣。
只是小女孩刚开始穿的衣服貌似越来越不合身了,脏兮兮也罢,主要是太小了,显得很拥挤。
大概是她身体长得过快的缘故吧。
于心不忍,晴羽决定要给女孩拿一件衣服穿。
翌日,他如往常一样上山,背着竹筐,筐里放了一件宽敞的白衣。
晴羽往山腰那走,好端端的天气忽然暗了下来,阴风四起,小路两边的树木呜呜作响,不多时,淅沥沥的雨如倾盆般坠下。
世界刹那间黑压压一片。
晴羽好不容易顿足走到山腰竹林处,漆黑的竹林中,却什么也看不见。
大雨滂沱,模糊住他的视线。
雨水滴答在他木板做的拖鞋上,整个脚感觉都沉重了起来,每走一步,都要变得举步艰难。
“喂,你还在吗?”晴羽高声呼喊道。
但怎么可能会有回应,他清楚女孩不会说话。
要不还是走吧,她或许应该爬到别处了,这么久,况且她是妖怪,哪会有什么事呢,晴羽心想。
犹豫了片刻,晴羽左顾右盼,他决定要回去了。
可下山刚走没两步,他余光就扫见了一道暗沉色的灰白,他尖锐的目光当即锁定在竹林的深处。
那一抹白,此刻格外显眼,是小女孩,她还躺在那。
晴羽仔细瞧看。
那女孩竟在发抖,她尚未成熟的躯体在雨中控制不住的剧烈的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