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羞红了脸颊,低垂着默然不语。
听得高曦月越说越离谱,如懿忍不住开口,“慧妃,你喝醉了,喝点儿醒酒汤缓和缓和吧。”
高曦月吐了吐舌头,傲娇的别过脸去,不再说话。
皇上龙颜大悦,给二人赐座。问清二人姓名后,当场便封为了柔答应和丽答应。
太后笑着自作主张道,“如此看来,今夜皇上也不必翻牌子了。便让二位佳人随侍就好。”
皇上本也是存着这想法的。
可不知是否因为久居高位,受足了太后掣肘,一时间竟起了些逆反的心思。
“皇额娘所言甚是。只是先帝曾教导过,身为帝王不得过于沉溺美色和享乐。
朕以为,还是翻了牌子比较妥当。”
如懿原打算遵着皇后的劝诫职责说的话,倒被皇上自己说了出来。她轻笑着垂下眼帘,暗笑太后过于急迫,适得其反了。
柔答应年长些许,起身缓缓道,“嫔妾身为长姐,理应谦让妹妹的。不如今夜便让丽答应随侍吧。”
皇上顺着她的话,招手示意丽答应坐到了身边,二人推杯换盏,旁若无人的轻声调笑起来。
如懿只当眼不见心不烦,依旧维持着淡淡的笑意,专心欣赏着底下繁杂迷醉的一片歌舞缭乱。
余光忽而瞥见一旁的诚嫔,似是与身旁的侍女交谈了什么,悄悄的退了下去。
太后眼见目的达到,像是生怕皇上不自在一般,以风大为由,起身离开。只留了嫔妃们继续陪伴皇上。
回了寝殿,太后对镜卸了脸上浓重的妆容,这才露出了脸上隐隐的蜡黄气息。
福珈替太后拆着头上的珠翠,笑道,“今夜两位格格倒是不曾辜负太后的期望。
奴婢瞧着皇上那眼神,以后二位小主得宠的日子怕是还长着呢。”
太后阖着眼眸,轻嗯了一声,“官家格格里她俩算是最出色的。虽生的样貌不是最美,却是难得的同父姐妹,也算新奇。
皇上给了答应的位份,并不算高。好在也不算驳了哀家的面子,负了哀家的苦心。
往后的日子,便看她们二人各自的本事了。”
福珈手执木梳,轻柔而熟稔的替太后疏通着头皮的经络,“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江南,太后也该好好休息,颐养天年才是。又何必事事费心劳力,自伤身体呢。”
福珈跟随了太后多年,忠心又细心。有些话她作为一个奴婢说出来是有些逾矩,可太后心中并不在意。
太后喟叹一声,看着镜中日渐苍老的容颜,悲凉的感触如浪潮般汹涌袭来。
“福珈,你是知道哀家在悬心什么的。恒娖每每从准噶尔寄信回来,封封都是怨言和苦意。
水土不服都是小事,要紧的是额驸与她总是不睦,遇事总不肯体谅她,只会一味叫她忍着忍着。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哀家虽然不希望恒娖和离,可心底总在盼着,若有来日,恒娖能够回到哀家身边,哀家就心满意足了。”
皓月当空,月明星稀,悠扬的笛声和着暖煦的晚风徐徐吹来。
原本微凉如绸般的湖面泛起了粼粼波光,继而扩散出了大圈大圈的纹浪。
空中絮絮飘散下点点白色的碎屑,似是雪花一般让人见之称奇。
高曦月扶着额,笑的张扬肆意,举止间也略略失了规矩。
她竟举着空空的玉碗,对着如懿高声呼道,“皇后娘娘,您这宴上的醒酒饮似是不大管用啊。
臣妾怎么好像醉的更厉害了,竟然在这江南烟软的暖地,看到了飘雪?”
如懿也有些好奇,便见坐在湖边的平答应伸出手去,接住了其中一点碎屑,惊异出声,“这不是雪,是白梅啊。”
“如今都三月了,哪里来的梅花?”
皇上闻言有些不信。一旁的丽答应娇软的笑道,“皇上怕是不知,咱们这儿有一种晚梅,便是在这个时节盛放的。
不过,若要寻到那种梅花,须得去深山或者孤峰深处,很是难得。连嫔妾都只是听闻,并不曾亲眼见过。”
如懿冷了神色,心中只道这点儿伎俩,与前世魏嬿婉的湖上红梅舞倒是像极了。
“寒梅若雪,颇有心思。只是既然这梅花清雅高洁,又生在深山甚是难得。
如今只为了一时兴致,如此挥霍抛撒,过于趋奉,倒是失了其本性了。”
湖上景致忽而一变,一艘青舫小舟飘然而来,舫上悬着层层屏风,附带着轻软的绸纱,随风鼓动,甚是神秘莫测。
绸带之间,衣袂飘飘而来一个白衣女子。舞姿宛若凌波微步,玄妙飘逸。
混着清冷的月色和清脆的笛音,真如九天下凡的仙子一般,令人难辨真幻。
一曲舞毕,白绸朝着皇上而去,便见女子在许多白纱间悄然滑落在了皇上面前。
甫一抬头,众人才发现眼前的女子,竟然是诚嫔。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臣妾偶去古寺,遇见了这一树难得的晚梅,一时神往,便亲自折了一支,献与皇上赏玩。
还望皇上能记着这江南美景,不忘旧时人。”
诚嫔眼波流转,盈盈笑着,说出的话却极为露骨。
皇上虽有些不悦,可到底还是接过了那支白梅。
“你有心了。朕先前忙于朝政,对你是稍稍有些忽略。
可如今你在月下一舞,深得朕心。既如此,朕便封你为诚妃吧。”
诚妃闻言,浅薄的笑意几乎要溢满了唇角。
可她还来不及多欢喜一刻,便见皇上起身,亲手牵着丽答应,说道,“如今天色已晚,朕也有些乏了。
皇后,你带着其余嫔妃们莫要再多贪饮,朕便先带着丽答应回去了。”
如懿起身,带着众嫔妃们齐齐蹲身福礼,目送着皇上离去。
秉持着柔婉贤良的姿态,如懿转身徐徐道,“众位妹妹们该赏的景都赏了,便都早点儿回去歇息吧。
明日,都好生歇一歇,不必晨起来拜见本宫了。”
众妃再次齐齐下拜,齐声赞着皇后贤德恤下。
唯有诚妃,虽然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可众人戏谑嘲讽的目光仿若针扎一般落在了她的脊梁上,几乎都快要把她压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