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元回到作唐,已经是腊月二十九,马上就要过年。
今年因为地盘、军队不断扩大,势力蒸蒸日上,再加上因为夏口之战,多人受赏,以致这年味越发浓厚,空气之中,都带着浓浓的喜意。
黄元跟去年一般,除夕这天中午,前往军中,跟一众将士过节,直到傍晚,方才回家。
因为孝期未过,府上仍未张灯结彩,但比去年却热闹了许多。
去年百废待兴,府中上上下下,尚未安心,可经过今年一年的努力,这处新的家园,已经成为他们新的心灵寄托了。
黄元换好衣服,便带着弟弟妹妹们去祭祖。只是今年不仅黄豁、黄秘不在,连黄云也远在泉陵,难以回作唐与他们共度春秋。
众人的年纪越来越大,在一起的日子却越来越少了。
祭祖之后,便是除夕家宴。
二妹黄韡年少,看着堂上空着的位置,忍不住说道:“大兄,怎么今年三兄还是没回来,连二兄、四兄也不在?难道他们也像阿父、阿母那般,不要韡儿?”
小丫头说完,忍不住流出眼泪。
黄元赶紧上前,抱起妹妹。
“咱们韡儿这么懂事,他们怎么会不要韡儿。你二兄、三兄、四兄因为有事回不来,可他们都给韡儿捎来了新年礼物。
韡儿快快长大,很快就会见到他们了。”
黄韡偎在黄元怀中,轻声说道:“大兄,我想二兄、三兄、四兄了,更想念阿父和阿母。”
黄韡说完,黄元也是眼眶微红,他也想阿父阿母,若是他们还在,自己就不会这么艰难了。
这时黄宪红着眼上前说道:“大兄,韡儿可能是这些日子在家拘的。”
黄宪说着,接过黄韡,对她说道:“不要烦扰大兄!”
“没事,思念本就是亲人的本能,韡儿放心,咱们全家很快会再次团圆了,毕竟今日的离开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团聚。”
黄元贴心地安慰着妹妹,只是他万想不到,兄妹七人,再次团聚,已是很多很多年以后的事了。
家宴之后,一家人在一起守夜。
黄宪便说起了家中的事。
黄元此番离家,不到半月,家中的气氛,便与之前不同。而引起这些变化的,便是黄元带回的翾风。
翾风是黄祖的女儿,黄元自不能将她赏给诸将,只能将其安置在府中。
而府上自桥莹入府,短短数月,她几乎成了黄元院中女主人。虽然桥莹年纪轻轻,又无身份,可是行事手段却是不差,连黄宪都赞扬她处事得体,秀外慧中,有大家女子风范。
翾风初来,如一颗石子投入风平浪静的湖面之中,自然便生出波澜。
桥莹之妹桥婉,对翾风颇为针对。
而翾风也不甘示弱,她明白,她是作唐、江夏联盟的信物,只要双方盟友关系在,她便稳如泰山,因此初入府上,便态度强硬,誓要占据一席之地。
两个小丫头针锋相对,自是琐事丛生。
虽然还未上升到宫斗,却也是针尖对麦芒一般不相让。
虽然黄宪管家,知晓此事,可她一个女子,到底不好管兄长院中之事。今日有机会,便提醒兄长,省得再生出乱子来。
黄元听着妹妹细说家中之事,也不禁咋舌,一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也是黄元少见多怪,妻妾,尤其是妾室之间,和睦之事,几乎是天方夜谭,斗得如《甄嬛传》一般,才是常态。
亲骨肉都未必能和睦,更何况是几个女人争一个男人。
看来家里缺个主母了。
到了三更天, 黄元借口如厕回了自己的院子。
府上仆人,亦多是未睡,各自与亲近的聚在一起过节。
黄元看到右挟屋有间屋子还有光亮,便上前叩门。这间屋子是桥莹、桥婉姊妹的房间,紧邻着书房,是黄元特意让人给他们腾出来的。
桥莹听到外面动静,打开房门,见来人是黄元,立刻喜上眉梢,嘴角微扬,轻声说道:“主君!”
美人微笑转星眸,笑时犹带岭梅香,黄元只觉心中一颤。
“我来书房有事,见你们房间有亮光。”
桥莹立刻说道:“我去给郎君开门。”
桥莹管着黄元叔父的钥匙,这也是她在院中地位的体现。
黄元轻轻扼首,跟着桥莹,进了书房。
待黄元坐到榻上,并未屏退桥莹,反而说道:“阿莹在府上,可还适应?”
桥莹点头道:“主君待我们姊妹很好,女公子待我们姊妹也很好。我们姊妹在这里,待得很安心。”
“我听妹妹说,院中的事你都管了起来。”
桥莹不知黄元用意,抿着嘴不敢说话。
“这次从江夏带回来的翾风,她的父亲是江夏郡太守黄祖。我在荆州,看似显耀,却也是步步泥淖,如燕巢幕上。我需要黄祖的支持,这翾风就是双方的信物,所以翾风在作唐,不能有事,你可明白。”
桥莹立刻明白黄元的意思,跪到地上。
“郎君,婢子有过。”
桥莹什么也不解释,只是认错,黄元却偏偏吃她这一套。黄元上前,扶起桥莹,轻轻握住她的手。
“人都有追求美好的权利,可在这世上,总得为一些人和事去付出。阿莹,你在府上,我从未把你当做奴婢,往后不必再如此自称。”
桥莹点点头,眼眶有些微润。
妹妹做的事她不是不知道,但是却没有阻拦。今后她们的命运只能在这方隅之地,寄托于一人之身,她也想挣得更多一些。
而今,倒是安心了。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
“阿莹,为我歌一曲吧。”
桥莹点点头。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这是桥莹来作唐后学的一首楚地民谣,此时黄元让她歌一曲,她便想到这首《西洲曲》。
桥莹其声甜美而轻扬,让黄元陷入幽梦之中。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一曲唱罢,黄元看着窗外的夜色与星河,柔声说道:“阿莹,世间之事,总是如白云苍狗,渤澥桑田,可是我从来都奢望,能有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