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元本来准备突袭益阳,今日生俘张怿,倒是让此事更加容易。于是黄元便让吕常、魏延二人携带张怿,率部直奔益阳而去。
黄元相信,二人有办法让张怿听话。
公仇称身死,张怿成了人质,俘虏中最重要的人员只剩下桓彝。
长沙桓氏,乃是荆南有数的大族,其父桓胜,做过尚书,其兄桓阶,做过孙坚的功曹,此时更是张羡的谋主,一州知名。
这样的人物,黄元也不可能轻慢他,便开口劝降。
桓彝年纪轻轻,却是颇有气节,别过头去,也不说话。
黄元笑道:“公长既不怕死,还怕与我说话。”
“黄校尉,今日兵败,彝本就该以死报主,今为敌所俘,已是万分惭愧,如何还能投降。还请黄校尉杀了我,让我以尽臣节。”
黄元笑道:“哪里到这种程度。我们尽是天子之臣,这臣节也当为天子而尽。张羡悖逆,人神共愤,今公长降我,也算是弃暗投明。”
面对黄元的劝降,桓彝丝毫不为所动,黄元看了都有些敬佩。毕竟这时代再讲求气节,生死二字,也不是那么容易看淡的。
不畏死的人,还是少数。
眼看劝降不成,黄元只得笑道:“既然公长不降,那便回长沙吧。”
桓彝听后,一时失神。
“黄校尉要放我回去?”
“公长不降,我又敬你是个君子,不愿杀你,除了放你回去,还能如何?总不能让你做苏武吧。”
虽然分属双方,可此时桓彝对黄元也满是敬服,深鞠一躬拜道:“多谢黄校尉。”
“是你的气节救了你。”
桓彝离开之后,法正不解地问道:“明公,这桓彝颇有智谋,今日让他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张怿听他的话了吗?”
黄元笑道:“张怿和桓彝同时被俘,一个是被放回去的,一个是用益阳城换的,其间的差别,你说你是张羡、张怿父子,将会怎么想?”
“明公要把张怿放了?”
“当然放了,这是个烫手的山芋,留着他咱们是杀还是交给刘表?都是麻烦,还不如放了呢。”
法正看着黄元,突然发现这个主公已经初步具备了一切枭雄所拥有的品质,越来越成熟了。
吕常等人,带着张怿一路急趋益阳城下。
此地是长沙郡西北面的屏障,也是张羡北上、西进的要地,积攒了大量的物资。张怿也知道此地的重要性,可是他怕死啊。
自古艰难唯一死,更何况是张怿这个贵公子,他荣华富贵皆有,自然不敢就此丧命。
因此在吕常的威胁下,他答应以益阳城换取活命的机会。
到了城下之后,张怿便被几人挟持,前去叫城。此时的他心里也有些挣扎,期望能寻机逃脱,可到底不可能。
益阳守将,名叫斗武,乃是楚国斗氏后人,张怿的心腹。
听到城外有西面来的残兵,立刻上城头迎接。
眼看张怿如此狼狈,他大惊失色,立时问道:“大郎君,如何在此?”
“我!”
张怿刚想说什么,身后之人将刀抵住他的后腰。张怿心中一颤,只得说道:“大军出击作唐,兵败如山,我也是奋力突围而出,逃到此地,快快开门。”
斗武不疑有他,立刻让人开门。
这时斗武之子斗檤(上道下木)说道:“父亲,今日我观大郎君身边,并无昔日从人,莫不是有异。”
斗檤年方十九,擅长弓马,乃是一员骁将。
听得儿子之言,斗武言道:“或许是战阵之上,护卫大郎君的亲兵,伤亡殆尽。城下是大郎君无疑,何必担心。”
于是斗武乃命人打开城门,迎张怿入城。
魏延带着部队跟在张怿身前,眼看城门打开,立刻涌入城中。城内守军本就不多,猝不及防,城门立时为魏延攻破。
吕常的主力部队得到消息,亦向益阳杀来,益阳城遂破。
益阳城中,果然物资充足,单是张羡多年积攒的粮食便有二十万石,至于其他物品,更是数不胜数,此时尽便宜黄元了。
破城之后,吕常便按照黄元的安排,将张怿释放。
张怿还有些不信,再三确认,终于相信黄元真的将他放了。
重获自由,他还有些唏嘘。
吕常道:“张郎君,为了你今后的名声,我劝你回去之后,便说自己是突出重围,逃回临湘,否则你父亲知道你是用益阳城换得这条命,只怕要将你打死了。”
“我!”
张怿听出对方的调侃,满心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说道:“我听说斗武将军父子为你们所俘,不知能否一同放了他们。”
“可以。”
吕常让人将斗武父子带到张怿面前,张怿看到头发灰白,被五花大绑的斗武,满是惭愧。
此时的斗武,也知道是张怿引狼入室,见到张怿,忍不住叹道:“大郎君,你是糊涂啊,君子舍身取义,杀身成仁,如何能够为了苟活而失了尊严?”
张怿根本不敢看斗武。
吕常让人解开斗武父子身上的绳子,允他二人跟随张怿一同离开。可斗武脸上,并无喜色,反而满是苍白。
“我蒙府君信重,辅佐大公子,镇守益阳。今益阳城破,三军尽丧,我如何有脸去见府君,只能一死以赎其罪。”
斗武说完,一头撞在一旁的柱子上,头破血流,奄奄一息。
众人皆是大惊,连吕常都满是意外。
斗檤赶紧上前,抱住父亲。斗武拉着儿子的手说道:“为人臣者,主耳忘身,国耳忘家,公耳忘私,宁死不屈。”
一言未尽,溘然长逝。
斗檤抱着父亲的尸身,失声痛哭。
斗武身死,张怿和斗檤将其埋入斗家祖坟,倒也没人限制他们的自由。
事了之后,张怿便邀请斗檤跟他一起前往长沙。斗檤勇武,一郡知名,张怿现在落魄,自然希望能多拉拢一些能臣贤士。
斗檤却是不肯相从。
他父亲为张氏而死,可张怿却背叛了他父亲的忠诚,他自不会再愚忠于对方。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他愿意竭尽忠诚,可首先要找到那个愿意以国士身份待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