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侯府的月例银子不低,待遇也好。
但是平白得了支银簪子,虽然半新不旧,但苏苏和翠翠还是很高兴,谁会嫌弃银子多呢?
两个人齐齐谢过宋婉。
宋婉看着两个人高兴的模样,心下有些感慨。
原来有些人的快乐如此简单。
“时辰不早了,姑娘快歇个午觉吧。晚上去衡合院用晚饭,几个公子估计要闹腾到很晚。”
翠翠贴心的说道。
宋婉应了声“好”。
苏苏过来伺候宋婉脱外衫。
经过刚才的事,苏苏已经没有那么怕宋婉了,人也变得活泼了起来。
人活泼了,做事不畏手畏脚,也落落大方了不少。
她边伺候宋婉,边好奇的问道:“姑娘刚才在院子里说的茶话会是什么?好新鲜的词,奴婢没听过呢。”
听到苏苏问起这个,宋婉倒是恍惚了一下。
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原以为已经将原先世界里的东西都忘干净了。
却不想,无意之中,竟然还能蹦出原来那个世界的词汇。
若不是苏苏忽然问起,她都快忘了,她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
也是,毕竟已经过了二十多年,她当初又是胎穿,早就被这里潜移默化了。
以前,她虽然也说一些特殊词汇,不过不多,也无人特意和她提起,她也就慢慢不在意了。
想到这里,宋婉人有点蔫蔫的,只懒懒的回答了苏苏一句。
“茶话会,就是所谓的茶宴。只是说茶话会更通俗一些罢了。”
苏苏看宋婉人有点没精神,想着姑娘出府玩了一上午,应该是累着了,便也没再多说话,帮宋婉宽了衣,卸了钗环,便出去掩上门,让姑娘好眠。
宋婉肚子有些胀,加上心里有心事,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到今天景宁侯府所有人围着她转,关心她的场景,她不由想起自己的前两世。
宋婉不由挑起嘴角,自嘲的笑了起来。
两世啊,她都是六亲缘浅,不得善终。
她在原来的世界,也就是第一世的时候,生在一个普通,甚至可以说有点穷的家庭。
家里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她和妹妹。
她依稀记得,她那个爸爸叫王明,妈妈叫李娟,她那时叫王晓,妹妹叫王晴。
一家六口人,挤在一套八十平的小房子里。
在那个家里,李娟偏爱王晴,因为王晴长得最像李娟。
李娟长得低眉耷拉眼,一张圆脸偏黑,犹如烙糊了的大饼,脸上有掩盖不住的雀斑,犹如大饼上的芝麻。
天气一冷,她的腮两边还有两坨高原红,只是因着脸色黑,不是那么明显。
而王晴,长得和她如出一辙。
宋婉呢,那时候长得像王明。
王明个头不高,但是皮肤比较白,鹅蛋脸,浓眉大眼,双眼皮。
遗传到宋婉身上,虽说不上是大美女,也是一张清秀的初恋脸。
按理说,王明是看不上李娟的,但是王明家穷,李娟家虽然不是多有钱,但是也算小康。
两个人认识的时候,李娟相中了王明的长相,承诺要是两人结婚,买房钱她家出大头。
如此,两个人就在一起了。
结婚后,李娟自卑,怕王明出去找,对王明管的严,人变得疑神疑鬼,也越来越泼妇。
王明怕了她,便越来越顺着她。
顺的时间长了,李娟又觉得王明懦弱,对王明越来越看不上眼,连带着她这个长得像丈夫的大女儿也成了她迁怒的对象。
至于爷爷奶奶……
相对于喊爷爷奶奶,宋婉现在更想喊他们老不死的。
实在是两个人不配宋婉喊他们一句爷爷奶奶。
宋婉和王晴两个,他们谁都不喜欢。
他们喜欢孙子,可是李娟没生出孙子来。
他们在家里也没有什么话语权。
而且因为儿子懦弱,他们整天被儿媳妇挤兑欺负,时间长了他们对儿子也生出了怨气。
他们不敢对王晴怎么样,因为王晴的脾气也随了李娟,所以他们就对宋婉这个还算孝顺他们的孙女,整天里挑刺。
但凡李娟对他们哪里不好了,他们就暗地里找宋婉的麻烦。
小时候,他们带着宋婉在农村老家,对宋婉是非打即骂。
那时候李娟和王明感情还可以,对宋婉也还有点感情,两个老不死的怕李娟看出来宋婉身上有伤,所以打也不打在明面上。
他们经常会掐宋婉,捏着大腿里侧一点点肉皮,然后铆足了劲拧一圈,疼的人都受不住。
若是宋婉有什么让他们不满意的地方,他们还会让宋婉罚跪。
几岁的孩子还没有灶台高,就要踩着凳子给两个五十岁的人做饭。
宋婉做饭时,他们两个躺在床上一头一个的玩手机,模样像极了高中课本上吸食鸦片的大烟鬼。
大冬天里,屋后河里结了厚厚的冰。
就因为宋婉做饭多放了一勺猪油。
他们就罚宋婉跪在冰上,直到膝盖冰凉。
害得宋婉十几岁的时候开始,每年冬天膝盖都疼的不敢弯曲。
农村老家在村后头,很少有人过去。他们整治宋婉的时候,经常是绑了手脚塞了嘴,所以也没人知道。
直到宋婉七岁,该上小学了,才被接到城里。
城里房子小,本来是李娟王明一间,两个老不死的一间,她和王晴一间。
王晴高一的时候,她高三。
在临近她高考的时候,王晴在家里闹,说她大了,需要隐私,想要一个人一间房。
可是家里哪里有多余的房间呢?
她们姐妹俩那间屋子放的上下铺,除了床之外,也就放一张书桌。
那张书桌王晴常年霸占着,家里的客厅巴掌大,李娟下班后喜欢看电视,根本没有她写作业的地方。
夏日里还好,宋婉都是在楼下公园里找个石凳将作业写完了再回家。
遇上冬天,她便只能窝在上铺蜷着身子写。
“既然晴晴想要单独的房间,那晚点让爸爸把上铺的床板揭下来,铺到阳台上去,晓晓以后就睡阳台吧。”
阳台冬冷夏热,且对面住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光棍,喜欢经常趴在窗户上看。
宋婉知道反抗没用,就和李娟商量能不能在阳台给她按个窗帘,家里的窗帘是装在客厅里的,挡不住阳台的窗户。
“装什么窗帘?装窗帘不花钱呐!要是怕偷看,晚上穿着衣服好了,省的第二天早晨还得穿了,浪费时间。”
“省出的时间正好给我们做早饭!整天好吃懒做的!”
李娟骂骂咧咧的,将吃完饭的碗堆到宋婉面前,然后又将剩下的菜都扒拉到王晴碗里。
留下点菜汤,再施舍般推到宋婉面前。
“用馒头把菜汤蘸着吃了,别浪费!”
然后转头,又放轻语气,道:“晴晴吃完饭快去做作业,不会的让姐姐教你。”
差不多的事情,每天都在餐桌上上演。
宋婉习惯了。
吃完饭,刷完碗,打扫完厨房出来,王明已经在阳台给她打好了地铺。
是的,没有床板,是单纯的地铺。
地上铺了一层她用了十年的褥子,一床被罩起球的老被子。
王明站在旁边搓搓手,他也觉得地铺太单薄了些,但是李娟说他家没有女儿娇养的习惯。
他不敢为大女儿说话,要不然李娟的怒火会转移到他身上,接下来的一个月,他都不会好过。
“晴晴说上铺她要放学习资料,床板不能拆。所以,所以……晓晓你就将就下,等考上大学,你也就不在家里住了。”
“现在冬天,晚上冷你就多穿几件衣服,别冻着哈。”
说完,王明转身关了客厅的灯,进了房间。
关灯之后,窗户外就显得格外亮。
有些光散出来的地方,龌龊掩藏都掩藏不住。
比如对面楼阳台上,那个对着她家阳台,直勾勾看的老头。
老头身材干瘪,趴在窗户上就像一具干尸。
他好像还故意笑了笑,咧开的嘴像吸血鬼。
那时候的宋婉,年纪小,当真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