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黑得格外的快,夜色融融,京山市里最受欢迎的西餐厅里已经客满。
包厢里,苏潼没有动面前的一口饭菜,坐在她对面的谢文辰察觉到了异样,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潼潼,是有哪里不舒服吗?没有胃口?”
苏潼麻木地摇摇头:“我没事,你吃就好。”
谢文辰起身要来探她头上的温度,却被她躲开。
“潼潼,你这是怎么了?”
以往的苏潼从来不会对他像现在这般冷淡,自从她今天把自己约到这里来,就没再说过什么多余的话,就连心声也没有两句,整个人的状态都很不对劲。
“我没事,你坐下吧。”
谢文辰重新调整了椅子,把面前的餐盘挪开。
“潼潼,有什么事要说,我一定会帮你解决。”
她的眼瞳动了动,终于有了些反应:“真的吗?”
谢文辰儒雅一笑:“当然了,你小时候闯了祸,哪次不是我替你收拾的烂摊子。”
“那我想让你帮我解决掉一个人。”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是快要满溢而出的仇恨,仿佛她怨恨的人就坐在眼前。
“嗯?谁?”
她很少会提这种极端的要求,尤其是对谢文辰,到目前为止,她主动提出让他帮忙的事屈指可数,其中一件就是帮她跟沈祁离婚。
只见苏潼眸光寒寒,那双笑起来绝世好看的眼睛里,此刻却笑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疏离冰冷。
仿佛只是几天没见,她的心里就已经筑起了通天高墙,将人世与之相隔。
“你。”
她微微启唇,不带温度的字从她的嘴里吐出,像是一块寒冰,分毫不差地砸进了谢文辰的心。
“潼潼,你在说什么?”
苏潼看他还在陪着自己演戏,麻木地扯了扯嘴角,哼出一声冷笑。
“别装了,谢文辰,给我妈换药的人是你吧。”
毫无证据的指控,往往不会让人轻易认罪。
“潼潼,你是不是伤心过度有些糊涂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听不懂还是装不懂?谢文辰,城郊医院的医生已经亲口承认了,是你指使他换的药,我妈是被你害死的。”
开着暖气的包厢里,窗户突然被风吹开,刺骨的寒风灌入屋内,将温暖的气息全部吹散,只留下一屋子的冷空气和窗户被吹得咯吱的响声。
谢文辰直视着苏潼的眼睛,那眼神不是试探,也不是柔情,而是平静。
他平静得超乎寻常,不紧不慢地开口:“怎么猜到是我的。”
这句话像是给自己定下了死罪,再无辩解的可能。
“你说药没问题,可是那药怎么可能没问题,你是觉得我会蠢到发现不了里面混了两种不同的药片吗?”
冷风拂动她的长发,明明是冬日的凛冽,却远不及她说出的话千分之一。
谢文辰依旧在笑,他笑得明明那么好看,做出的事却是那么龌龊。
“不是你蠢,潼潼,是我太蠢了。我以为你会信我说的话,是我太自负了,没有料到有一天你连我也会怀疑。”
【真恶心。】
这是她给他下的最后定义。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妈她对所有人都那么好,她从来没欠过谁!”
苏潼抄起桌上的空酒杯朝他砸去,未曾想他却根本没想过要躲,酒杯不偏不倚地砸中他的额头,鲜血立刻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他既没有用手帕止血,也没有擦去半张脸的血红,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是啊,她对所有人都好,可为什么,独独对我那么差。”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鲜血顺着脸颊滴在他的手上、衣服上,他伸出沾了血的手指,看着指尖上的一点殷红,揉搓着将血化开。
“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也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你。所有人都说我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偏偏只有她不同意,只有她不喜欢我。
她总是要我远离你,不想让我靠近你,反倒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沈祁把你抢走了,她宁愿你嫁给他都不愿意让你留在我身边。”
他像讲故事一样平静地叙述着,窗外吹进来的冷风已经几近要把他额头上的血风干。
“就因为这个,所以你就要杀她?”
“不完全是。潼潼,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我喜欢你喜欢得简直快疯了,可是你偏偏不肯多看我一眼,你把目光都留给了沈祁,他到底有什么值得你那么为他?”
“谢文辰,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
“不,不是的,就是因为他,让我下定了要杀你妈的决心。你妈的治疗都是在沈家的医院做的,如果出了事,最脱不了干系的就是沈祁。
可是啊,我还是低估了你对他的感情,你居然从头到尾就没有怀疑过他,反倒是我自己引火上身了……呵……”
谢文辰的笑转而有些凄凉,伴随着风声一同灌入苏潼的耳朵里。
“你错了,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他。他品行是有些欠缺,但是我知道他做不出这种事。”
苏潼的猜测其实有部分来源于她相信温宜锦的判断。
她相信温宜锦不会看错人,她也认为沈祁不会做出伤害她妈的事。
【这么看来,其实我妈的判断,是对的。】
看着眼前曾经斯文儒雅的绅士,现在病态一般地阐述着自己的罪行,她的心像是被吹进来的风贯穿了一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