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实是。
她这般好心,实则有些用力过猛了。
面对蒋文昭的质问,盛氏心里多少有些发虚。
她嘴一张一合,最后竟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是呀,她如今怎也变成了这样的人?
这世间人人不同,白岚又怎会如那丘氏一般?
她一直对白岚有偏见,觉着她愚蠢、自私、小气。
可是她自个儿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难道就不是愚蠢了吗?
她,终究还是成为了自己最不想成为的人呐。
罢了、罢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老婆子还是别疑神疑鬼了。
蒋堰瞧着这气氛着实不对,生怕母子俩离了心,赶忙当起了和事佬。
“夫人呐,我知你是关心则乱,但儿媳的性子你还不知吗?她虽是笨了点儿,但心和你一样善,定不会怠慢莹姐儿。”
盛绮罗点点头,“夫君说的是,是我狭隘了。”
而后又朝蒋文昭摆摆手,“去歇着吧,此事是母亲……错了。”
嗯?
蒋文昭忽的看向盛绮罗。
这盛氏怎么回事?竟然会认错?
她可是全京城贵妇圈中,除了太后以外最尊贵的女人,竟主动认错?
这可把他整不会了。
忙拱手道:“不不不,是儿子错了,不该顶撞母亲。”
两人互相给了台阶,盛绮罗面上的表情也好了许多。
“母亲知你不是有意的,一切都情有可原。”
说罢,她又询问了一阵白岚的身体,以及腹中胎儿的情况,这才催着蒋文昭去陪陪白岚。
原本盛氏还想叫莹姐儿来问话的,可想到方才蒋文昭说的话,她便想算了。
若是莹姐儿自个儿受了委屈,连哭都不会,日后嫁到别人宅子里,亦是个只会被欺负的。
说白了,还是得靠自己才行……
而在蒋莹莹这边。
从青禾带着她回了院子后,青禾便一直她屋里头和她说话。
也不知这青禾是什么意思,明里暗里都在套蒋莹莹的话。
似是对他们出游做了什么十分在意。
好在蒋莹莹是个聪明的,并没有被青禾把话套出来。
而后,青禾无功而返,心里还有几分憋闷。
原本蒋莹莹还不觉得怎么样,可当青禾转身离开那一刻,她好似从她眼里看出了几分不甘。
这是为何?
难道说青禾小娘是怜惜自己,想像祖母一样,问问看她有没有受委屈?
可她也说了呀,她真的没有受委屈。
这些时日,是她在府里过得最自在的时候。
而她对青禾的疑心,便是从这时开始。
只是蒋莹莹自己也不确定,这疑心是从哪里生出来的。
因为青禾对她也是极好的……
一转眼,便到了十月。
国公府里头的日子是越过越顺。
白岚的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算着日子,她腹中孩儿已有六个月大。
想到那住在王酒花小院里头的芙蓉,肚子也有八个多月了。
白岚生怕她出点儿什么意外,便去清幽庭帮着请了老两位的恩准,将芙蓉破例接回了府中。
如今再看芙蓉,竟是寡淡得很,哪里还有曾经醉芳楼花魁的样貌,顶多算是个长得白净的普通民妇。
府里送过去的补品倒是不少,却也没将她养圆润。
许是这些日子锐气和棱角被挫去,心里的事情将她磨成这般模样。
到了国公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到白岚屋里头请安。
她哭着求白岚,等她生了孩子,让她留下来给孩子做个奶娘,再不成留在孩子身边做个粗使婆子也成。
白岚没应也没说不应,只道:“日后再议,先去给国公爷和老夫人请安吧。”
她倒是个聪明人,知晓此事断不能再国公爷老两位跟前提,否则以国公爷的性子,恐怕孩子一被生下来,她就会被马上送走。
所以她去清幽庭时,也堪堪是恭敬的请了安。
盛氏一瞧见她,胸口就隐隐作痛,大概是有想起她那个被流放的孙儿了。
老人家原本就爱念旧,瞧见芙蓉如今一副惨兮兮的样子,不免有些心软。
想着如今最疼惜她腹中孩子的人,应该就数莹姐儿了,便让芙蓉住在了莹姐儿旁边的屋子。
还别扭的交代了几句:“你怎么样我老婆管不着,但就算是为了我的重孙,你也得多吃些,瞧你瘦的跟猴似的。”
这话听着糙,但理不糙,芙蓉分得清好坏。
打那日起,她身子便渐渐盈润了起来,气色也好了许多。
天气开始转凉。
很快便不适合游水了。
好在现在哥姐儿们游水游的那叫一个好。
之前下水就发抖的蒋庭烨,如今竟是自学了好几样泳姿,像只小青蛙一般,可以在水里畅快的翻滚。
至于习武嘛,因人而异、各有参差。
程时予突飞猛进,蒋朝朝却是花拳绣腿,这都是意料中的事。
只是让蒋文昭意外的是,蒋庭轩竟是个习武奇才,甚至比那程时予还要厉害上几分。
原本他嚷嚷着要跟白岚学做生意,奈何他实在不是那块料,几番下来还赔了几十两银子。
因此还难过了许久。
可瞧见自个儿也有能做好的事,蒋庭轩便有了主意。
他跪在白岚和蒋文昭面前,目光坚定,“父亲母亲,儿子从小到大便没做过什么好事,如今终于发现些长处,想去从军。”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
白岚头一个不答应,“那不成,那军营里头条件艰苦,你从小养尊处优,哪里能挨得过去?”
蒋文昭不说话,他倒是觉得如果轩哥儿有那心,就应该让他出去闯闯。
毕竟,男儿志在四方,老是躲在父母的庇护下,倒成了这四方院子里头的困兽。
他不敢和白岚唱反调呀,别人都讲究个夫唱妇随,可如今白岚肚子大了,不能动怒,他便觉着妇唱夫随,也是极好的。
白岚越是不让蒋庭轩去,他心里便越发痒痒。
少年嘛,总是想热血洒四方的。
可这次,他并没有像半年前那样哭闹,而是淡淡一句“儿子知道了”,再也没了动静。
白岚只当他是歇了这心思,便也没多想。
还叹他如今当真是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