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妈妈听他这么一问，先是一笑，随后摸了摸许皓快干的头发，“妈妈最近在看房子，我们搬家好不好，你想去哪个城市定居，我们就去哪里买房。”
“为什么突然要搬家？”许皓问。
许妈妈不语。
许皓面色平静，漆黑的瞳孔冷得让人如坠冰窖，声音也冷冽得厉害，“难道我放弃了，他们就会放过我？”
“不要白费力气了，我逃不了了，”他的人生被定格了，他只能披荆斩棘向前，他甚至根本没有想过全身而退，他只想同归于尽。
许妈妈听完，整个人险些哭出来，拉着许皓的胳膊，哽咽着道，“我们……”
“前面的暴风雨你替我挡不了，”许皓眼神阴鸷，也冷静得格外吓人。
许妈妈眼睛噙着泪水，“我去给你拿牛奶。”
许皓长长吐了口气，将那碗云吞端了出去，却看见许妈妈站在医药箱旁边，将两颗药放进了旁边的牛奶里。
很多年前的时候，他喝了她亲手倒的牛奶，一觉醒来以后，便已身处他乡。
许妈妈发现许皓那瞬间，吓得刚拿起的牛奶瞬间撒了一半，许皓面不改色，将碗拿进厨房放好后，大步走到许妈妈身边，抓着许妈妈的胳膊将她带到落地窗边，楼下此刻万家灯火如繁星闪烁，明光辉煌。
许皓看着路灯下，绿植旁那些停靠的车辆，平静地说道，“没有一辆车是平白无故停靠在那里的。”
随后走到桌边，拿起许妈妈倒好的牛奶，微微仰脖，一饮而尽，“当初你不放不下许言，没有选择带我走，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许烟被丢下海的情景成了许皓忘不掉，也挥之不去的梦魇，他每每闭上眼睛，许烟被丢下海的情景就会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他在冰冷刺骨的海水里，怎么也找不到许烟，那种窒息般的绝望感将他淹没，再活生生痛醒，冷汗浸湿衣物，让他再也无法入睡。
昨晚，那杯加了安眠药的牛奶，并没有让他安睡，而是让他继续被梦魇了一宿。
早晨起床的时候，许妈妈正在整理许言曾经住的房间，见许皓起床了，马上便停下了手中的活，“醒了，想吃什么？汤圆、蒸饺粥……”
许皓看了眼换了粉色床单被套的床，连窗帘都换了浅蓝色。
许妈妈不等许皓问便主动告知，“烟烟今天可以出院了，她妈妈又不在，生病了也没人知道。半夜穿着单薄的睡衣晕倒在门口，要是赶上下个月的温度，简直不敢想会有什么后果，今天出院后，我准备把她接回家里住。”
“我和你一起去。”许皓一贯冷若冰霜的脸上带着些许担心。
事情发生到今天快一个月了，他醒来后只在赵权拍给他的视频上见过许烟，而且也就短短三秒的镜头。
许妈妈点头，接着又听许皓问道，“她妈妈知道吗？”
“她妈妈那个人……算了不说了。”许妈妈拉着许皓的手，小心翼翼开口，“既然都到了医院，妈妈也顺便带你去做个体检好不好？”
看着许妈妈已经被泪水朦胧的双眼，许皓知道她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也没想在藏着掖着，“不用了，按时服药就行。”
“可是……妈妈想知道你的身体到底已经坏到什么程度了。”
“好好坏坏也就这样一辈子了，反正暂时死不了。”许皓答得坦然，脸上毫无畏惧之色，他根本不惧生死，阎王殿也闯过几次了。
刚入冬的医院已经是人山人海，各个窗口都排了不少人。
许烟此刻正坐在病床上写试卷，许妈妈将带来的衣服放在柜子上，“病刚好要多注意，别太累了。这是出院换的衣服，婶婶先去楼下办出院手续。”
“嗯。”
许妈妈出了病房，和等在门口不愿意进去的许皓叮嘱道，“今天人多，估计得等上好一会儿，你在这里照看一下烟烟，妈妈下楼去办出院手续。”
许皓只是站得远远的，从虚掩的门缝里看见了病床上许烟打着吊针，依然埋头在小书桌上写试卷的身影。
许烟正在埋头写顾宇航带给她的试卷，听见外面护士推着病床从走廊上经过，喊了声，“小伙子让一让。”
许烟随意抬头瞥了一眼，从虚掩的门缝里只看到一片衣角，整个人微怔，推开床上的小桌子，一把扯开手背上的针头，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便大步追了出去，拉开门，站在病房门口，一眼便看到了刚让完路转过身来的许皓。
她终于见到了让她心心念念，朝思暮想，惦记了很久的人。
两人四目相对，眼里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许皓看着许烟的手背上，鲜红的血珠正滑过她的手指，滴落在地板上。
许烟忙将手背到了身上，她刚才扯开针头的时候太用力，又没有及时按压。露出一个有些涩的笑容，“你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许烟见许皓的脸色不太好，眼底的乌青也十分明显，那是为她掉过两次泪的男孩子，怕他自责，接着又说道，“你不用在意，不是因为你才生病的。”
值班的护士过来查房，见两人杵在门口说话，“地板这么凉怎么不穿鞋，还站风口上了，快进去病才刚好一些。”
说着便推着许烟进病房，许烟伸手一把拉住许皓的外套。
“是家属吗？”小护士看了许皓一眼，接着又看见许烟沾了血的手，还有那被许烟拔掉的针头，此刻药水正一滴一滴往下滴落，“地上这么凉，病刚好一点，怎么就让她光着脚下床了？还有这针头，药水完了可以按铃叫护士，怎么能自己……”
“和他没关系，是我自己。”许烟抢先打断护士的话，她的视线始终没从许皓的身上离开过，将他看得好像她稍有不留神，许皓就会在他面前遁地消失一样。
“下次别再多管闲事了。”许皓在护士给许烟止血出去后，艰难地开口说道。
“什么？”许烟一直盯着许皓，根本没有心思听清楚他说的话。
许皓看着眼前这张病态的脸，好半晌才再次道，“捡回一条命就学乖一点。”
在海里找不到许烟那种绝望感，他再也不想经历一次。
那是他在深渊中唯一的光，是他的命脉。
许烟从出院回到许家后，就没再见过许皓，在社区楼下，他借口买东西就一去不回。
她知道他是故意不见她躲着她，在医院，他其实也根本没准备进去见她，只是想在门口确认一下她是否还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