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昏沉的脑袋总算是清醒了些。
陆安岚打电话过来,让她安心在医院照顾林曼月,至于家里的事情,反正有他们在,暂时不用想太多。
江瑶轻轻嗯了一声。
其实她心里明白,她跟陆柏宴的事情曝光,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哪怕陆家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陆老爷子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江小姐,病人醒了。”护士在走廊上碰到她,提醒道,“医生说了,陆夫人血压不稳定,你最好不要刺激她。”
“好,我知道。”
江瑶跟护士说了声谢谢,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林曼月看到她,笑了笑,见她站在那,静静地望着自己,明白她是有话要说,抬手招呼她过来。
“坐吧。”
江瑶在旁边的椅子坐下,盯着眼前的输液管,无意识地掐着自己的手指。
是难堪的,所以连开口询问都需要勇气,“对不起,您一定很生气吧?”
林曼月将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你是我女儿,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江瑶微顿。
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随即反应过来,“妈,难道你早就知道了?”
所以当初柜子上的那对袖扣,林曼月看到了。
林曼月没说话。
所以是真的。
“我知道你喜欢他。”林曼月说,“从小你就不爱跟人亲近,眼神里都是满满的戒备,可唯独对他不一样,我是过来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后来我就想着,等你大学毕业,赶紧给你找门婚事,打消你的念头,可万万没想到,你们还是在一起了。”
“我知道你性子倔,阿宴跟乔雅烟订婚,你肯定不开心,可我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帮你联姻,让你尽快忘掉他。”
“结果呢,你看不上宋云舟,又拒绝了裴家”
原来,这才是林曼月真正的意图。
她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陆家的利益,而是希望她能从这段感情里脱离出来。
而自己却一直在错怪她。
此时此刻,林曼月的话就像是多年前挥出的耳光,带着时代洪流发酵的屈辱,狠狠地扇在了江瑶的脸上。
“你不会怪我吧?”林曼月不想江瑶心里为此生出嫌隙,解释了一句,“瑶瑶,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心,不要觉得我把你当成了负担,才会急着想把你嫁出去。”
江瑶捏紧指尖,“我理解的,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不用跟我说这种话。”
江瑶点点头,沉默片刻,抬眸看她,“妈,对不起,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累赘。”
林曼月神情明显一愣,“你怎么会这样想?”
憋在心里很多年的话,一旦开了口,就会发觉变得容易多了。
江瑶说,“从我来陆家,爷爷就不喜欢我,我不明白为什么,小时候一直觉得是我不够好,不讨人喜欢,也奢望过能得到大家的认可。”
刚被陆家收养的时候,她也曾想过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后来在冷遇中慢慢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她才放弃那种幻想,安安分分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考上大学之后也主动地保持了距离。
别人从未把她当家人,她又何必自取其辱?
“我跟二叔之间,有很多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我知道这样做对不起您,真的很抱歉。”
江瑶从小就是安静内敛的性子,从来没有跟她说过心里话,林曼月有时嫌弃她太闷,不会来事,也不懂得讨长辈欢心,生怕会因此吃亏。
所以,她总想着,能有人护她一世平安。
病房安静。
林曼月一直没说话,江瑶以为她不会答了,就在她准备起身让她休息的时候,林曼月毫无预兆地开口说,“你知道吗?你看我的眼神,总是让我觉得很温暖,可能是因为你在透过我看你的妈妈,所以会让我产生一种错觉,我没有什么心愿,就是希望你能幸福。”
江瑶垂着眼,沉默了好一会。
一阵酸意忽然侵占了眼眶,她连忙偏过头,还是晚了一步,热泪从眼角滚落。
林曼月见她哭了,抬手想帮她擦眼泪,踌躇几秒,像哄小孩子一样,温软的手掌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好了,别哭!其实是我该跟你说声对不起。”
江瑶看着她,面露疑惑。
林曼月神色很是复杂,愧意,自省,又交织着几分不舍,“怪我当初一意孤行收养你们姐弟,后来知道你跟他纠缠在一起,也没有及时地提醒你,让你越陷越深,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有愧于你。”
幼时就已经看透一切的江瑶,怎么都没想到,林曼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沉默了好久。
该怪她吗?
如果不是她,她都不知道自己要在孤儿院待多久,又会被小霸王欺负多久。
怪江明吗?
他当着陆家人的面背刺自己,但他说的话又何尝没有道理?
这件事似乎责怪不了任何人。
江瑶摇了摇头,“这不怪您,是我的问题,明知道是错的,但还是这样做了。”
“不,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林曼月轻叹了一口气,“爱情本就是盲目的,只是你们身份有别,他并不是你的良配,更何况现在老爷子知道了这件事,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江瑶抿唇不语。
“听妈的话,趁早离开霖城。”
“妈”
“我在波尔多帮你购置了一套公寓,是以你的名义买的,你可以去那边读博,然后工作,忘掉不开心的,重新开始生活。”
江瑶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原来林曼月好几次问她读博的意愿,是为了帮她做打算,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让她可以没有顾虑地离开这个地方。
心情愈发复杂。
江瑶偏过头,把袖子按在眼睛上,努力让情绪平复下来。
“好,我都听您的。”
与此同时。
陆家老宅。
陆老爷子将茶杯重重搁置在桌上,“我早就说过,江瑶那丫头的心思没那么简单,这事绝不能就这样算了!”
“那您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