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倩倩的慌张无措看在眼里。
余穗面色不变,目光又变得空洞起来,她语调平静地道:“可我是个瞎子,瞎子怎么偷东西呢?”
一句瞎子,就好像足够她把所有都搪塞过去一般。
她越是表现得平静,越衬得倩倩脸上的不安明显。
“瞎子怎么就不能偷了?说不定是你身边的人去偷的呢?”越是和余穗面对面,倩倩就越控制不住心里的慌乱。
“我身边的人?倩倩姑娘是说苓儿吗?这段时间我生病受伤,苓儿寸步不离地照顾我,姜管事可都看见了,我有办法证明苓儿从未出过临涛院,倩倩姑娘可有办法证明苓儿去过凌霜院?”余穗说。
从始至终,她都是这种游刃有余的姿态。
哪怕胳膊还被倩倩扯着,也没见她的态度生出多少慌乱。
不等倩倩开口,余穗又继续道:“明珈姑娘的玉佩丢了,怎么偏就是你找到的?我离了凌霜院也有半月,就算要找你又是怎么想到去我房里找?莫不是你一开始就知道那玉佩在我房里?”
余穗句句提问,却又一句比一句笃定,她这会儿哪还有半点之前的慌乱?
分明就是笃定了这是倩倩所为。
“倩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玉佩真是你在她房里找到的?”阿意越听越觉得不对,她压低了声音凑过来询问倩倩。
倩倩脸色难看:“那还能有假?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也认为玉佩是我偷的?”
凌霜院里的几个姑娘,阿意和倩倩走得近,温玉和之前的林荛关系好,如今事情闹到这一步,再听阿意也在怀疑自己,倩倩一张脸都涨红了。
“我没有倩倩,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去她房里找?”阿意问。
之前只顾着过来找余穗算账,很多事都没细想,现在被余穗这么一提醒,阿意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倩倩道:“是明珈姑娘说不要漏掉任何地方,所以我才想着…”
“呀,阿意,倩倩,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要合起伙来把脏水泼给明珈姑娘吗?照你们这个说法,难不成真是明珈姑娘监守自盗,陷害于我了?”不等倩倩话说完,余穗就惊讶地接了话。
想要把自己从这件事里彻底撇干净,就得给明珈一个交代,哪怕她知道对方是故意陷害她,她也不能拂了对方的面子。
就因为她有宋骄阳妹妹的这个身份,她就得敬着她。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少在那里混淆黑白,我打死你个贱人!”倩倩终于被余穗步步紧逼的话弄得丧失了理智,她直接重重地把余穗推倒在了地上,又弯腰伸手去扯余穗的头发。
即使有些防备,身体砸在青石地面上,还是疼的余穗眼睛里溢出了眼泪。
她并不反抗倩倩的撕扯,而是把双手抱在胸前,护着手心里的东西,头微微扬起来,楚楚可怜地望着明珈的方向。
明知道她是瞎子的。
可是对上她那双含泪的眼睛,明珈也不由得有了几分被看穿心事的窘迫感。
她还是那样挺直着腰杆,可视线却不再和余穗对视了。
这女人真有些能耐,自己寻了玉佩来质问她,她竟然能硬生生的趟出第三条路来,到底是之前自己看走了眼,还是她误打误撞走对了路?
无数想法在明珈心里冒头。
耳朵里是倩倩的怒骂声还有女子怯生生的抽泣声,明珈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了,她冷声道:“够了,倩倩!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利用我!”
倩倩的动作停了下来,她不可思议的望向明珈:“明…明珈姑娘,您…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明明是按您的意思做的呀!您这是什么意思?”
“胡说八道!什么我的意思?我把你当姐妹,没想到你竟然敢偷我的玉佩陷害别人!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明珈说。
话到了这里,她如何意识不到这件事就是一汪泥潭,若是不赶紧撇干净,迟早也给自己沾染上一身泥。
可事情怎么就这样了呢?
明明是她胸有成竹地来教训余穗的,明明她笃定了那个小贱人不敢把世子的事说出来,也解释不了玉佩的来历。
反正世子又不在府里,一切都没有对症,只要给她冠上个小偷的罪名,就算姜阔在也保不了她。
这一切明明时机正好,明明天衣无缝。
可是怎么闹到最后,反倒自己落了下风,还不得不按着这小贱人的意思走。
说到“我的玉佩”几个字的时候,明珈声音明显低了一些,旁人不知道真相,她却清楚那玉佩到底是谁的。
“明…明珈姑娘,我…”
“够了,倩倩,认错!”
倩倩依旧要辩解,阿意却拉住了她的胳膊。
事情闹到了这儿,若是还看不出里面的猫腻,那就真是傻子了。
不管事情经过到底如何,现在的情况就是明珈理亏,她要找人顶罪,再闹下去只会结局更糟,虽说不情愿,现在也只能认下。
倩倩还是涨红着脸,不情不愿的模样,阿意又推了她一下,她这才低下了头,却也没有开口认错,只是沉默不语。
余穗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朝着明珈伸出了手,露出了手里那枚被她保护得极好的玉佩,温声道:“明珈姑娘,玉佩还您,请您收好,断不要再弄丢了。”
她不再刻意低着头。
水汪汪的杏眼正对着明珈的脸。
明明瞳孔依旧是空洞的看不到神采,可又像是能望进人的心里。
玉佩近在咫尺,明珈却有些犹豫,她甚至有些不敢伸手去碰。
这儿只有两个人知道玉佩的来历,除了她就是余穗,此刻这玉佩在她眼里不亚于一块烫手山芋。
“明珈姑娘,请您…”余穗又重复,只是这次话说了一半,她的目光却僵在了一个方向,喉头动了动,接下来的几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就在前方几步远的位置,穿着银甲的男人遥遥望着她,他似乎刚赶回来,头发有些凌乱,脸上还带着疲惫之色,但那双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却深邃如海,目光盯着的是她,又或者说她手心的那块玉佩。
世子…
他怎么忽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