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被人欺负了?
挖掘出苓儿话里的意思,秦璟钺的眉锁得更深了些,他还想再问什么,却见那小丫鬟匍匐在地上,脸几乎要贴在地面上了,肩膀颤的厉害。
看她这副模样,秦璟钺便知道自己也问不出什么,他不耐的摆手打发了她:“你跟郎中去抓药吧。”
有了她这句吩咐,苓儿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慌忙退了下去。
秦璟钺并没离开,他就这样坐在床边,目光深邃的看着榻上的人,却又像是在透过她的脸去看另一个人。
真够笨的,他在心里想,竟是任由别人欺负,白瞎了这样一张像宋骄阳的脸。
若是换做宋骄阳,别说旁人欺负她,她不把别人治的服服贴贴的就是手下留情了。
“世子,郎中怎么来了?您身体不适吗?”姜阔人未到,声先至,拉回了秦璟钺的思绪。
秦璟钺起身,敛了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情绪,他道:“不是我,是余穗。”
“啊?余姑娘病了?”姜阔转过了屏风,他瞥了一眼榻上的女子,声音里是明显的惊讶。
秦璟钺只觉得他态度莫名其妙:“她病了你紧张什么?你很在意她吗?”
秦璟钺和姜阔从小一起长大,在八岁那年一起被老侯爷丢进军营,后面又一起上了战场。
无数次刀尖舔血,都是两个人相依为命,互相搀扶,三年前,秦璟钺总算是闯出了些名堂凯旋归来,姜阔作为他的副将也风光无两。
但姜阔却拒绝了朝廷的封赏,执意要跟在秦璟钺身边。
明面上姜阔是秦璟钺的属下,私底下两个人亲如兄弟,更是没什么礼数芥蒂。
姜阔脸色又开始怪异了,他道:“不是属下紧张,该紧张的应该是世子才对,这两日属下去调查公主信里说的那几个地方,结果您猜发现了什么?余姑娘大约便是公主要寻的妹妹。”
秦璟钺神色一凝,他的视线又一次落在了余穗的脸上,盯着余穗那张和宋骄阳如出一辙的脸,瞳孔里情绪如海潮般翻涌不绝。
“此话可当真?”秦璟钺问。
“余姑娘不是余家亲生的,而是余家夫妇在玉华寺领养的,而且公主信里也说过,当年宴妃娘娘便是把小公主送到了玉华寺,信息都能对得上,更何况余姑娘还有一张和公主几乎一样的脸。”姜阔说。
话音落下,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提醒:“属下隐约记得听什么人提起过,宴妃娘娘便有一双好看的杏眼,而且宴妃娘娘还出自水乡小镇,如此看来,余姑娘的性格应该是随了娘娘。”
姜阔后来补充的这些,秦璟钺也知道,而且他幼时还见过宴妃几面,亲眼见过宴妃那双杏眼。
难怪…难怪初见余穗的时候,他总觉得他除去那张脸过分像宋骄阳以外,就连眼睛也好像像一个人。
现在提到宴妃,心里的迷雾散去,余穗的模样和记忆里那个温柔如水的女人好像重合在了一起。
她是宋骄阳的妹妹…
她怎么会是宋骄阳的妹妹呢?
这两日发生的一切让秦璟钺的心都跟着这个刚得到的消息乱成了一团。
若是没有前夜的事。
他可以坦然接受余穗是宋骄阳的妹妹,可偏偏…
“世子,可否要将这个消息告知公主?”姜阔问。
“暂且不要,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说吧,她那边应该也不太平,还是不要让她为这些事烦心了。”秦璟钺回神,他踟躇着,还是做出了决定。
那一夜的事到底是不是个意外他还没有弄清楚,若是事情真的传到了宋骄阳那里会发生什么简直不堪设想。
姜阔应了一声,正要退下,秦璟钺又道:“你去代我给她回封书信,便说暂时还没找到人,我会替她继续找下去,让她莫要心急。”
几句话说完,秦璟钺感觉有浓烈的愧疚感席卷上来,压的他的心脏都沉甸甸的。
他一时竟有些分不清这份愧疚是对谁的。
“那余姑娘这边…”姜阔忍不住提醒。
她毕竟是那位的妹妹。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也不该在凌霜院做一个替身。
秦璟钺知道姜阔想说什么,他揉了揉太阳穴,直接出言打断:“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两个人说话间,秦璟钺忽听的床上的人嘤咛一声,他忙对着姜阔摆了摆手,示意姜阔出去。
姜阔还是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见秦璟钺已经背对着他,他只得退了下去。
…
余穗脑子依旧是昏昏沉沉的,她总觉得有人在自己耳边不停的说话,至于说的是什么,她又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杂乱的声音让她没办法再睡下去,她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视线里依旧是一片漆黑,手指摸索着放到眼睛上,摸到熟悉的布料,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敷眼的绸布没摘。
混沌的意识渐渐清醒。
余穗很快就想起了自己昏倒之前的经历。
她的脸色唰的一下惨白下去,手扶着床沿想要起身,肩膀忽然被人按住了,紧接着她听到了男人低沉的嗓音:“别乱动,生病了便消停会儿。”
男人语气不太好,余穗抿了抿唇,手心里都渗出了冷汗。
她今日来这里,打着的就是要讨好男人的主意。
可现在她都做了些什么呀?
刚到书房就晕倒。
他会怎么想她?
听他的语气似乎是生气了,那自己的要求还能提吗?
余穗一时有些无措,事情弄成这个样子,让她整个人都觉得不安,身边的位置塌陷了下去,她知道是男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世子,对不起。”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缓和一下现在的气氛,余穗只能小声道歉,“奴婢也没想到会昏倒,若是因为奴婢耽误了世子的公事,请世子责罚。”
她蒙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脑袋也不怎么清醒,此刻仅存的想法大约就是先道歉,先把人哄好,再找机会看能不能把自己的要求提出来。
秦璟钺看着她,少女局促的坐着,她垂着头,似乎很怕他,他能看到在她如玉般莹润的脖颈上,一条条青色的血管蜿蜒起伏,收缩不定。
她明明半点宋骄阳的影子也没有,怎么偏就是宋骄阳的妹妹?
秦璟钺压不下心里的烦躁,他不知道自己该气她是宋骄阳的妹妹,还是该气那一夜的人偏偏是她。
事情闹成这样,他更不知道如何同宋骄阳交代。
想到她那日许是也着了别人的道,他便更是焦躁,他有些不耐道:“余穗,你怎么就这么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