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泠瞅她一眼,当她是空气。
放邢峰车上,癫公癫婆还会归还吗?她宁可全部扔掉,一根筷子不打算便宜两人!
邢峰推着车到山坡下,原路返回,帮忙推了把林思泠这辆车。毕竟吃饭吃林思泠煮的,没道理干活不搭把手。
再说他也舍不得小主子当苦力。
林莹莹双腿交叉,靠坐在独轮车上。身后传来隆隆声音,仿佛雷鸣,由远至近,震得地面微微发抖。
她回头一望,惊呆了。
黑压压的流民队伍,扶老携幼,推车挑担,从官道方向迤逦而来——
这是……大陶县那边聚集的流民,终于愿意接受疏散,继续逃荒寻找生路了?
林思泠他们也看到了这些人。
连忙将两辆车拉进路边灌木车,用身体遮挡。避免对方发现他们粮食多,直接过来抢。
这么多流民,每人吐口水也能淹死他们,如何能硬拼?好在流民们忙于闷头赶路,极少有人关注他们。
邢峰忽然意识到,这一批流民论穿着,携带行李,并不比他们差多少。跟着这些人一起走,说不定是安全的。
他立即挥手,冲林思泠等人使眼色,几人一起推出独轮车,混进流民队伍中。
身旁的人瞅了瞅他们,条件反射,攥紧自己背上胸前悬挂的行李。
见状邢峰更放心。
这种第一时间护住自家财物,提防别人不怀好意的,一般比较被动、胆小,不大会造成对他们的威胁。
准备攀谈一下,顺便套话。尚未张口,身后响起哒哒的脚步声。流民们如同惊弓之鸟,齐刷刷回头看去。
原来是个黝黑壮实的小伙子,穿双破草鞋,精赤两条膀子,飞奔到邢峰等人身后。笑起来见牙不见眼——
“邢镖头!谨哥儿,顾姑娘、泠姑娘!果然是你们呀,险些以为看错了?”
赫然是李家村的青壮、李绍夫妻的心腹,李宏才!
邢峰惊讶,林思泠惊喜:“李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里正呢?”
李宏才呵呵笑。
“方才老远看着像你们,不敢认。李叔和张婶还在后面呢,他让我追上来看是不是你们?还真是!哈哈,实在太巧了——”
其实不算巧。
大陶县那边过来,想去大虞国内腹地城镇,只有这条官道最近。李绍领着村民重新踏上逃荒路,其实是一门心思想追上林思泠等人的。
当然,如果林思泠他们昨天连夜赶路,不在山坡破屋过一宿,也不容易碰上。
既然遇上熟人了,林思泠等人自然愿意携手李家村村民,继续同行。
这逃荒,肯定要与值得信赖的人合作,才能有安全感。
等候李绍等人过来的功夫,林思泠好奇问李宏才:“你们不是不愿意离开大陶县吗?为什么突然又决定离开了?”
李宏才黝黑的脸泛着红。
“你们走后没多久,官府突然宣布封城,关卡也撤了。难民营少数人获准可以入城,但更多人被撇下……”
他沉默一下,似乎不愿回忆当时的混乱情形。
“大批流民涌进不设防的难民营,抢劫没来得及走掉的难民……”
他看向面上齐刷刷变色的林思泠等人,真心实意地为他们庆幸。
“幸好你们有先见之明,早走一步,不然……”
他没说下去,摇头,眼睛瞧着身边不断经过的流民。
“李叔带我们随人流逃了出来。不过有些村民十分固执,依旧停留在城外,不愿意走。他们相信苻宸将军能夺回召南县,那时他们便能回家了。”
林思泠蹙眉。
李宏才叹气。
“没办法呀,李叔说,人各有志,各安天命吧!所以,现在咱们李家村,只剩不到十户,依然愿意追随李叔了。”
林思泠略扬眉——
不是她冷血,李绍作为她的随从,一家子大小活着就好。别的人,生死不在她操心范围。
而且经过这么一番淘汰,李绍身边,不会再有那些杂七杂八、横生枝节的人。他手下所剩,几乎是忠于他、相信他的村民。
这对于他们今后的逃荒路,非常有帮助。
“他们到了!”
李宏才高兴的手指又一批拖拖拉拉,来到近前的流民群。
李绍和张柚各自肩扛一个大包,李玉梅扶住慢吞吞挪动步子的蔡嫂子,走在队伍中。
蔡嫂子大概这辈子没这么瘦过,一场风寒加饿肚子,要了她半条命。
若非林思泠愿意平价出售给李绍蔬菜,帮助代买粮食,她没机会活到现在。
见到林思泠等人,尽管累得直喘气,她还是抬起手,冲几人满脸堆笑打了个招呼。
林思泠发现李绍队伍中还有三辆板车。
不过堆得满满的行李,上面半躺着实在走不动的老人、孩子。以至于蔡嫂子这样稍微有动弹能力的,没机会坐。
林思泠虽觉得李绍夫妻有点圣公圣母,但凭良心说,这么危难也不愿意抛弃自家村民,这两口子真是乱世中难得的好人!
这也是她一次次容忍李玉梅挑衅,并且乐意与李家村打交道的原因。
这样的人,你能放心把自己后背交给他!
李绍和张柚,面对林思泠几人,又是高兴,又是不好意思。
“泠姑娘,谨哥儿,都是我这个人瞻前顾后的!”
张柚拉住林思泠的手主动道歉。
“我家邵哥原想跟你们一起离开大陶县的,是我阻止了他。结果……官府突然封城,搞得大家如此混乱狼狈,匆匆逃亡,好多东西没来得及收拾,唉!”
扎帐篷的油布、收集来的柴火、一部分锅盆碗筷落下了……最麻烦的是,事发突然,一部分村民无暇思考,不愿离开,他们不得不抛下这部分人……
张柚十分自责。
明明林思泠和公玉谨提醒过他们,大陶县不是久留之地。偏她不听,还劝其他人也不听……
现在没人责怪她,她自己内疚不已。总觉得留下来的那部分村民,若是遭遇什么祸事,为她所害。
邢峰走过来:“有什么话路上再说吧,我们先赶路!”
他带着公玉谨,为躲避仇家追杀,两年来风餐露宿,对于风吹草动特别敏感。心想这大陶县县令突然封城,将守关卡的官兵撤回城里,是否不太合常理?
难不成,不仅仅是因为城外流民众多、不好管理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