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枫靠近她,温柔地用手摸了摸她的头。
“我陪你去看看她吧。”
林思泠牵住她的手,偷偷用袖子抹过眼睛。
“好……我才不在意那个女人呢!但,她肚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顾枫会心一笑,拉着她走回去。
方才纷争的地方,宋家村人不知道躲哪里去了,现在只留下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邢峰与李绍站在棚子外,一脸焦急不知道说什么。张柚带着李家村的女人,忙碌在简陋的灶台上烧热水。
棚子里面,传出林莹莹痛苦的喊叫。
见到顾枫到来,邢峰如见救星,几步迈了过来。
“顾姑娘,泠丫头她娘动了胎气,好像提前发动了,你能帮忙接生吗?”
顾枫皱眉:“我没有接生过!”
“可是……这里没有接生婆?”
邢峰蜡黄的脸,挂着涔出来的豆大汗珠。
林思泠板着脸,心里烦——
真讨厌,就因为你表现得这么关心,才会坐实林莹莹有私情的罪名。
即便你两人郎情妾意,当着这么多外人,也稍微收敛点好不好?
“如果你不介意死马当活马医的话,我进去看看。”
顾枫淡淡说。
“死马当活马……”
邢峰一脸苦涩,转向林思泠:“泠丫头,你随顾姑娘一起进去,看看你娘吧……她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林思泠……
喊她名字?
莫不是这女人死到临头,还念念不忘将她一并拖入地狱?
跟着顾枫,一起踏入腥气扑鼻的草棚。只见林莹莹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躺在一堆乱草中,脸色惨白,闭紧眼不停呻吟。
走近一听,对方嘴里还真在念叨她的名字,字字淬毒。
“死丫头……当初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贱种……和那个人一样该死……老娘快死了……竟然袖手旁观……”
“等老娘好了……一定卖你去西市……”
林思泠静静地听,心中再无波澜。一开始有的难过情绪,好像突然间烟消云散了。仿佛宋二丫彻底放下了,不再影响她的情绪?
顾枫气得扭头便要拉林思泠离开。
林思泠拦住她,语气平静。
“姐姐,你若能帮忙,就帮忙一次吧。这是宋二丫……欠她的。”
了却宋二丫的念想,从此后,不再欠她母女什么。
顾枫瞅瞅她,二话没说,撸起袖子。
忙到天亮,一声脆弱婴儿啼哭,敲碎黎明的寂静。
外面,等得满脸疲惫的邢峰露出欣喜的表情。顾枫接生出一个不足月,虚弱得如同小猫咪的男婴,不足五斤。
打下手的女人们帮忙把孩子擦干净,用襁褓包裹起来,传来递去的看,露出笑容。
不管怎样艰难的环境,新生命的降临,总会给人带来一种希望。
林思泠最后接手抱这个孩子,她名义的弟弟。感受臂弯里那一抹沉甸甸的分量,心情异常复杂。
这孩子太瘦太小了,又是早产儿,在这严酷的环境里,不知能不能存活下来。
她把孩子轻轻放在林莹莹身边,转身和顾枫走了出去。
外面邢峰一脸愁苦,正向李绍请求:“李里正,让队伍在这里暂时修整两天吧?我弟妹刚刚生产,身体太虚弱,不能立即赶路。”
李绍一脸为难。
邢峰和顾枫都是他所想笼络的人才,可是为了一个人,耽误全体村民逃难,这岂不是……
“溟兵刚得召南县,不会这么快打过来的。”
邢峰知道他顾虑什么,进一步劝说:“李里正,长途跋涉这么多天,你看看大家都累得不行了。让他们休息一下,以后才能走更远的路!”
“可是……”
李绍说出顾虑:“邢镖头,我们必须尽快往前走,寻找水源啊?之前为林氏接生,已经消耗掉不少存水了!”
作为萍水相逢的难友,他们李家村能做到这步田地,仁至义尽。没道理再因为林氏,滞留在此。
张柚指挥几个女人收拾产棚,见两人一直僵持着说话,迈步过来。
“当家的,昨夜大家都一宿未眠,十分辛苦,今天停留下也是可以的。”
接收到媳妇眼色,李绍缓缓叹出口气,看向邢峰:“邢镖头,那就多等这一天,明天出发,可行?”
邢峰松了口气,露出些感激之色。
“行,谢谢李里正!”
多给一天时间,林莹莹至少能恢复些体力。
掏了点小钱,托蔡嫂子等人帮忙照顾林莹莹母子,邢峰拿上武器,急匆匆走出营地。他要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野物,以便给林莹莹猎来补身体。
张柚目送邢峰背影,靠近自家男人。
“林氏这一摊子事,剪不断理不清。当家的,到了大陶县,我们便与他们分道扬镳吧!”
李绍眉头皱出个深深的“川”字:“邢镖头、顾姑娘,这两人是有真本事的。泠姑娘也聪慧,可惜……”
都和林莹莹纠葛不清。
为了笼络人才,一直容忍林莹莹这个作精蹦跶招祸,不知值不值?
“宋家村的人去哪了?”
闲下来才想起一堆祸害,差点闹出人命跑了,扔给他们李家村烂摊子。
李绍面色冷肃:“我得找宋里正说道说道。”
“他们在那边扎营呢!”
张柚手指了指营地东南方向,脸带鄙夷。
“方才宏才还悄悄来告诉我,他们在和我们村的人抢柴火。真是……”
她忍了下没骂出脏话。
“说也奇怪,为什么一直没看见宋里正出面?”
即便一直在忙,于情于理,宋里正应该来和他们夫妻打声招呼吧!
李绍眉头锁得更紧了:“我去他们营地看看。”
带上李家村几名青壮,踱步去了宋家村村民集结的位置。
林思泠和顾枫这边没有开火,吃了两个饭团后,依偎着倒在草铺里补眠。
吃的不好,尤其需要休息好,才能在逃难时保持充足精力,不被大部队落下。
不过睡的时候也没能太沉。感觉头上、身上到处痒痒,时不时伸手抓挠。好些天没洗澡,为了省水,她们只在吃饭时用叶子擦手,这不会是长虱子了吧?
好在大家一个赛一个脏,蓬头垢面,谁也不嫌弃谁。
迷迷糊糊的,被人推醒。
林思泠睁眼一看,邢峰蹲在身边,手里提着一串血糊糊的东西,她顿时清醒了。
“邢叔,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