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进来书房,她飞速将屋内布置看了一遍,确认牢牢记在了心里。
这时陆辞年找出纸笔,甄玉马上凑上去,殷勤地说:“世子,我来给你研磨。”
陆辞秋忍笑,故意揶揄道:“大哥你看你多好命!公主主动给你研磨!”
陆辞年却提笔凝神,想了想:“公主想要我写什么?”
甄玉赶紧说:“世子写什么都可以!我打算拿回去就贴在门楣上。”
陆辞年淡然一笑,他提笔蘸墨,刷刷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
甄玉低头一看,陆辞年写的是:江山尽书。
陆辞秋一脸疑惑:“哥,这……不适合贴在公主闺房的门楣上吧?”
陆辞年却淡淡道:“怎么不适合了?公主是大祁的公主,江山是大祁的江山,我是在称颂圣上,称颂公主。”
甄玉马上道:“没不适合,挺好的!我很喜欢!”
她一脸喜滋滋的,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将陆辞年写的斗方拿起来,视若珍宝地放进怀里。
江山尽书?甄玉心中冷笑,野心真是大啊,大到会在这种不经意的细节动作里,展露无遗:写给一个年幼公主的斗方,不写家和人兴,不写福慧双全,却写什么江山尽书……陆辞年心底最渴望的是什么,真是一眼就能看穿。
那天送走了甄玉,陆辞年皱眉看看妹妹:“你怎么和她混到一起去了?”
陆辞秋撇嘴道:“人家是在用心讨好我,每次都带礼物给我,还请我去太白醉吃酒宴。大哥,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再怎么高傲,也不好拉下脸来对她吧?”
陆辞年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拿了人家的礼物?还吃人家的宴席?陆辞秋,你难道没钱吗?”
陆辞秋有点生气:“你当然不稀罕!你随随便便就能从父王手里拿几千几万两银子,可我呢?我从父王手里要点零花有多不容易啊!”
“家里难道没给你钱吗?你每个月难道没有月钱吗?”
陆辞秋更生气:“好姐妹送点礼物,请我吃饭,这有什么啊!大哥你为什么要揪这点事情来数落我!”
看妹妹是真的发火了,陆辞年也只好放软口气:“我没说不让你结交朋友。我只是很诧异,永泰公主为什么总是往咱家跑。”
陆辞秋顿时笑起来:“傻哥哥,她当然是为了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公主心仪于你吗?你不想当驸马爷吗?”
陆辞年哼了一声:“这种女人,我可看不上!”
“知道知道。”陆辞秋拖长声音,“可是人家少女一心爱慕你,我也不好往人家身上泼冷水嘛。”
陆辞年不耐烦地一甩袖子:“哼,真麻烦!”
陆辞秋心想,既没有斩钉截铁地说“不准来往!”也没有说“别让我再看见她!”
看来,大哥对甄玉的印象,没有想象的那么恶劣哎。
甄玉回到家中,立即把自己关在书房,将几次实地测量的结果,仔细画了出来,包括庄亲王府的建筑之间,相隔大约多少步,以及中间什么地方有花木,有假山石。
画完之后,她又把钱禄找来,俩人分析了挖地道从外面钻进去的可能。更好的是,钱禄已经买好了庄亲王府附近的一间民宅,因此这么一来,挖掘行动就不会被外界发觉了。
一天之后,钱禄就挂着眼底的大黑圈来找她,说,地道完工了。
“这么快?!”甄玉吃惊道,“可我今天过去那间院子,没看到太多的土啊。”
钱禄憨厚一笑:“公主,您没发觉院子的地面,比之前结实了许多,也比之前高出来一截?”
“……”
原来这只胖鼹鼠在带着人挖地道的同时,也把挖出来的土给顺便处理掉了。这样一来,就不会被人察觉到异常,这也是钱禄这个老手的绝技。
当晚,一直等到夜静人稀的时候,甄玉才和钱禄换上黑色夜行服,从他挖的地道进入。
他们在地道里屏息前行,走了很长一段时间,钱禄告诉甄玉,通道的出口就在庄亲王书房的侧面。
地道尽头,钱禄小心翼翼掀开头顶的一块青石板,他悄无声息地将石板挪到旁边,外面清新舒爽的夜风,顿时灌进了地道内。这让憋闷了许久的甄玉,终于畅快地呼吸了一大口空气。
钱禄第一个从地道里出来,别看他胖,身体却灵活得不可思议,爬出来之后,钱禄首先观察了一圈四周,确认没有人之后,又从怀里掏出一把豆子一样的东西,轻轻抛向书房的屋顶,屋顶发出极为细微的,犹如落雨般的响动。。
屋顶上,一只黑色的大鸟刚要展翅俯冲,忽然被那抛上来的东西吸引,那是糖豆!
眼看那只鹞鹰埋头只顾着啄食糖豆,不再管下方的动静,钱禄这才低声道:“公主,出来吧。”
甄玉迅速从地道里出来,俩人无声无息贴近书房窗户,确认里面空无一人,这才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种情况下,屋内肯定是不能点蜡烛的,甄玉从怀中掏出一个拳头大的圆球,掀开蒙在它上面的黑布,原来那是一颗夜明珠。
这是欹月斋真正的镇店之宝,曾经被前任掌柜盗取,放在自家的藏宝箱内。后来李千秋上任,他带着人去前任掌柜家中查抄,最终将这枚夜明珠给找了回来。
因为太过贵重,欹月斋根本就不对外展出它,只收藏在库房里。这一次是甄玉这个东家出具文书,才将它暂时借了出来。
此刻,夜明珠在甄玉手中,发出淡而柔和的光芒,虽然不如灯笼那么亮堂,但照见屋内的情景,还是足够了。
甄玉和钱禄抓紧时间,搜查书房各处,桌上确实散落了一些不太重要的公文和私信,但他们翻了一遍之后,发现里面没有重要的信息。
这也很自然,庄亲王再怎么心大,也不可能将自己私通敌国的信件就这样摆在桌上——真要有那样的东西,甄玉反而得疑心,是不是对方故意做的笼子了。
他们这一趟过来,主要是寻找有机关的暗室——这东西是一定存在的,只不过究竟在哪儿,就得花费一番功夫来寻找了。
钱禄十分老练,他将手贴在书房墙壁上,一边曲起手指轻敲,一面侧耳听着敲击的动静。这方面甄玉十分信任他,因为喻凤臣说过,钱禄就是个人形的鼹鼠,没有人比他对砖石和土层更加熟悉。
甄玉屏住呼吸,她专心盯着钱禄的举动,然后看到,他在书架旁停了下来,用手指着墙壁,抬头望着甄玉。
这意思很明显了:就在这里!
然而偏偏就在这时,外头响起了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