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霎时间乱作一团。
家里死了人,即便外头封了城,阮流筝也只好遣人去衙门通报。
衙门的人不到片刻就带着仵作赶来。
仵作的人一到,阮流筝就觉得眼熟。
她仔细盯着那长着胡子的汉子看,猛地反应过来,这不是凤岐?
凤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眨了眨眼。
阮流筝心中了然,又想起凤青方才的露面,以及红姨娘来得正巧的时机,渐渐有了猜测。
‘仵作’随便翻动了几下陆正丰的眼皮后起身,嫌弃般地擦了擦手,才对着衙门的官差说:“陆老爷已身亡。”
红姨娘觉得自己此刻应该要嚎哭一声,但她心里实在太过高兴,根本演不出戏来。
阮流筝见状,清了清嗓子本想开口,却没想到一直默不出声的陆之妍却猛然开口。
“是娘!是娘害死了爹!”
徐氏本是哭红了一双眼,此刻听见自己女儿这样说,差点没背过气去。
“是你,就是你害死了爹,你压死了他!”
没有人知道陆之妍究竟在干什么,她揪着徐氏不放,口口声声说要她偿命。
阮流筝冷笑看着他们母女演的这出大龙凤,‘仵作’收拾好了东西,提醒阮流筝他们准备回衙门交差了。
衙门的官差看了看乱作一团的屋子,拱手请阮流筝到一旁说话。
“夫人府上的老爷经由探查,确实是有外力积压而暴毙,但这事目前来看,既能说成是意外,也能说成是谋害,如何判定,都是由夫人做主。”
阮流筝看向站在一旁扮作‘仵作’的凤岐,凤岐微微点了头。
这官差看来也是萧泽安的人了?
阮流筝沉吟片刻,福身回礼道:“此事遽然发生,事关重大,如今城中又已封城,家家户户不可随意外出。婆母为人虽然恶毒,但不见得会当面弑父。如今我夫君尚在刑狱,家中没有主事之人,此时还是需请陆家耆老共同商议才能决定。只是……还请各位大人将陆府此事做个登记,日后若有人问罪起来,小妇人作为陆家主母,才好交差。”
官差自然道明白。
有了这层关系在,阮流筝倒是心里安定不少。
送走了凤岐与官差,如今阮流筝的房里闹出了人命,阮妈妈是万万不肯让她与远哥儿在住在里头。
她带着一众下人迅速地将旁边的院子打扫出来,阮流筝怕此事吓着远哥儿,便让丫鬟先把远哥儿安置妥当。
而自己则是慢悠悠踱步回了房里。
徐氏已经哭干了眼泪,陆之妍一脸颓样坐在凳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陆正丰依旧那么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面色青紫,舌根发硬,双目怒睁。
死不瞑目。
阮流筝想过无数的要陆家人偿命的场景,但是却没有想过会是今日这般的直观与突然。
还那么滑稽。
阮流筝理了理情绪,还没有开口,陆之妍已经出声:“你打算如何处理?”
徐氏又惊又怕,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阮流筝。
如今陆之洲被抓,陆正丰被自己……压死了。
整个陆家,她能够依靠的只有陆之妍这个女儿了!
可是她的声音怎么变得如此冷漠陌生?
徐氏还抱有希望地望着女儿,他们母女连心,陆之妍主动出声,一定就是要为自己考虑了!
“三妹妹是在问我?”
阮流筝并不接招,明知故问道:“虽说这陆家名义上的主母是我,但如今到底是母亲惹出来的祸端,三妹妹是不是问错了人?”
陆之妍扯开嘴一笑,眼里竟是讥讽:“你又何必装作懵懂无知?”
阮流筝状似惊讶的叫了一声,眼风扫过徐氏,也笑:“三妹妹今日这般聪明,倒是另外刮目相看了。”
徐氏从她们两人的对话中察觉出了不对劲的苗头,但她此时插不上话,只能硬生生地听着。
“三妹妹不应该问我打算如何处理,而是应该我来问三妹妹,打算如何选择了。”
陆之妍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她捏紧了自己的双手,虎口处被捏得发胀。
阮流筝见她是这副模样,心中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
此时她更不着急,绕过地上倒着的陆正丰,连正眼都不带看一眼,径直坐下,问出重点:“三妹妹房里藏着的东西,已经不少了吧?三妹妹是打算挑个什么时候,离开陆府呢?”
徐氏啊了一声,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扭过头不可思议地望着陆之妍。
陆之妍对上自己的母亲,说没有愧疚之情是不可能的。
但她一想到自己从婚嫁之事开始,就成为了他人口中都笑柄。
就算她费劲了心思从阮家跑回了陆府,却还是没能过上好日子。
原本以为能够依靠的哥哥,却因犯了偷窃官银的大罪被押进大牢,迄今生死难料。
一直以来与她狼狈为奸的母亲没有什么本事,自从阮流筝不再听从徐氏的指挥后,徐氏就难以再从她身上捞到什么好处。
陆之妍只能打算放弃徐氏,打算从陆正丰处下手。
可是偏偏,现在的陆正丰,不知是不是受了太大的打击,不仅无法提陆之洲在外奔走,更是整日沉迷吸食大烟。
整个人看起来如废人无物。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竟然用一种极其滑稽的方式,被自己的娘给压死了。
陆之妍眼睁睁着看着这件事发现,但她心里,竟然没有一丝难过。
有的只是,对她自己未来的恐惧。
陆家的人,一个个都靠不住了!
如果陆家倒了,那她还能依靠谁?
陆之妍的视线从徐氏脸上滑向了端坐一旁的阮流筝。
陆家接二连三的出了事,每个人不是死就是疯,可偏偏她却没有一丝改变。
甚至原本就艳丽的脸上,更是因父母的归京而显得更加生机勃勃。
就算今日有传闻乾元帝险些遇刺,恐怕行刺案会与阮家有关,也都不曾让她感到惊慌。
阮流筝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让陆之妍起了别的心思。
因为在眼前,不管是徐氏,陆正丰,还是陆之洲,已经不能在为她做考虑了!
“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夫人曾经口口声声说过想要同我陆家划清关系,但此时对娘所说的休妻之事不认可,是不是想的就是要同二哥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