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垮着脸,大步流星地从小棚往岸边走。
阮流筝提起裙子费力地跟在她身后,口中还说:“公主!打伞。”
这场雨下得又大又急,河岸的青石板被溅得湿滑。
萧泽安伸手拦下阮流筝,低声说:“你的脚伤未好,别追得那么快!”
他们身后跟着的祝欢与沈宴修被谢瑾言刻意地拦下。
阮流筝与萧泽安从见面到现在,过了许久,才终于说上了话。
她朝后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跟着,才低低地嗯了一声,应了他。
萧泽安见她娇羞的模样,若不是有旁人在,早就将她一把搂进怀里了。
他喉头翻动,这样蚀骨的滋味还真是难以言表。
以前不知食髓知味四个字怎么写。
现在瞧见她,就明白了。
他小声地问:“阿筝,你可有想我?”
阮流筝脸上一红,握紧了手中的油纸伞。
“还有……旁人在。”
萧泽安重重叹了口气。
这次出发沧州去得急,为了不丢失海倭人的线索,萧泽安甚至没有机会能去与阮流筝告别。
但他一路想的却都是她。
陆之洲有没有欺负她?
她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没有向自己一样想他?
今日刚回朔京,本想寻机会让凤青带她来找自己,却不想她竟凑了热闹,来了龙舟赛。
萧泽安想也没想便赶了过来。
他原本算好了的,想要悄无声息地把她带走,却不想撞见了沈家的龙舟要赢过朝廷的龙舟。
这才巧合地令他现了身。
“你一切可好?”
正当萧泽安望着她发呆的时候,听见阮流筝软软地声音响起。
萧泽安心头像是淌过春水,十分畅意。
他弯了弯眼角,“你有想我,我就好。”
五皇子正准备在说些肉麻的情话,却见前头已走的萧乐安又倒了回来。
她朝后扬了扬首,什么话也没说,拉起阮流筝就走。
萧泽安难得没有出声阻拦,跟在她们身后上了画舫。
灵通河上有许多画舫,萧乐安找是这艘有上下两层。
他们一行前后登了舫,凌波微步已经将里头布置妥当了。
如今没有长辈在侧,萧泽安自然为尊。
画舫一层备有一个圆形的茶桌。
沈宴修请他落座,之后看了一圈,正向开口询问。
萧乐安已经拉着阮流筝挨着萧泽安的右侧一屁股坐下了。
祝欢慢了一步,萧泽安的左侧被谢璟言给抢了去,她便只好顺着谢璟言坐下。
凌波依次给主子们看茶。
说是要沿河游船,但实际画舫也不敢真的游得太远。
萧乐安有一搭没一搭地同阮流筝说着粽子的话题。
谢瑾言则是对沈宴修问东问西。
萧泽安抬肘撑脸,眼神飘忽不定。
祝欢本还想矜持一番,但见众人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有些发闷。
但她到底对萧泽安起了心思,此时难得能与萧泽安共处一室,自然想把握机会。
祝欢眨了眨眼,正准备出声说话。
萧泽安原本虚忽的眼神忽然像是撞进了光,薄唇上扬,盯住不动。
祝欢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萧泽安看的竟然是阮流筝。
那个已经嫁给探花郎的女人?
画舫上有主人家早就备好的五毒包材料,阮流筝伸手接过,与萧乐安小声着说着缝制五毒包的趣事。
而萧泽安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她。
笑着望着她。
祝欢慌乱起身,哐当撞翻了凳子。
众人寻声看她,祝欢不解的眼神扫在萧泽安与阮流筝脸上。
“你……你们?”
萧乐安示意凌波替她扶正凳子,手指绕着阮流筝方才替她拼缝好的五毒包玩,口气不善地问:“我们怎么了?”
祝欢不笨,她自然听得出萧乐安口气里的警告。
在这个时候,没有长辈在侧,祝欢什么都不敢再说再猜。
她重新坐定,面上讪讪地说:“我……我看公主与夫人手中的五毒包有趣,也想……也想一起看看。”
阮流筝正要把自己手中又缝好的五毒包递过去,脚却被人轻轻踢了一脚。
她面上神情不变,手中动作却顿住了。
萧泽安横空伸手,将那五毒包又给拿了回来。
随后又将桌上的材料推到祝欢面前,扬首道:“这里材料众多,祝小姐大可自己选喜欢的材料缝制。夫人方才不是说了这个五毒包是帮我,府上的人做的吗?怎好随意送人?”
萧泽安将‘我’字刻意咬重,脚下又轻轻碰了碰阮流筝。
阮流筝虽知祝欢方才的表情有些不对,但她拿萧泽安没有办法。
五皇子想要的东西,怎么会拱手让人呢?
阮流筝举起一个尚未缝好的材料包,客气地说:“我的女红技术也不好,祝小姐若感兴趣这种民间的玩意,大可以自己试试?”
祝欢伸手接过,面上扯了笑,心里却犯了嘀咕。
莫不是自己想多了?这阮家女都已经嫁了人,与五皇子……没有关系吧?
因着方才的事,阮流筝怕萧泽安得寸进尺,再惹来其他人的主意,便不再理他。
萧乐安带她从桌上起身,两人走到画舫窗边看景。
此时雨已渐小,从画舫上看灵通河,水气环绕颇有种置身仙境的感觉。
两人正在闲话,忽然舫身先是微摇。
萧泽安是习武之人,反应灵敏。
他抓住了一刹那间的变故,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朝着站在床边的阮流筝与萧乐安大喊:“快离开!”
萧乐安眼眸一边,一把将阮流筝推开,自己握拳迎面打向突然从窗户上攀爬出现的黑衣人。
黑衣人侧首躲过了她那一掌,但也给萧乐安争取了时间。
凌波举着凳子砸了过去,黑衣人猝不及防被砸下了河。
与其同时,画舫上其他空着的窗户上都冒出了头。
阮流筝离得近瞧得清,浑身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萧泽安兄妹配合得当,六公主将她推开的时候,萧泽安已是奔至她身后,将她稳稳当当地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