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妄紧紧抱着楚倾瑶,好似只要他抱得足够紧,就能将自己的力量传给她,好让她能安心。
“别怕,不会有事的。”
楚倾瑶浑身颤抖不止,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冰凉的泪滴进君临妄的领口。
“他们在警告我,丞相在警告我。”
“云瑾,我害怕,我”
君临妄攥住楚倾瑶的手指,一点点轻柔地掰开,而后十指紧扣。
“别担心,我用最快的军隼传信,让人亲自去看一眼可好?”
“云瑾,我想亲自”
“倾瑶,你知道的,这在我这里不可能。”君临妄想都没想直接打断她:“你的身子经不起来回的折腾,如果让我在你和岳父之间选一个,我必定选你安然无恙。”
“云瑾,我该怎么办,我已经,已经慌的找不着北了。”
楚倾瑶抽泣着蜷缩在君临妄怀中。
在一下下轻拍轻哄中,堕入深不见底的噩梦。
这一觉睡去,楚倾瑶一日高热,梦魇整整三日。
再次醒来时,洗身汗几乎快要将她淹死在床榻。
朦胧中听到鸢儿惊喜的呼喊,而后是身侧的手骤然被紧紧攥住。
“倾瑶”
楚倾瑶顶着满头虚汗睁开眼,君临妄就守在她床边。
眼底透着血丝的猩红,眉宇满是疲惫困倦,胡茬突兀地出现在他的下颌,鬓间甚至隐现灰白。
“倾瑶,你可算醒了。”
楚倾瑶张了张嘴,君临妄用小勺给她送进嗓中几口润喉的盐糖水。
“云瑾。”
“我在。”君临妄连忙放下手中的汤勺,双手捧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贴:“倾瑶,你吓死我了。”
楚倾瑶扯着僵硬的嘴角笑了笑。
眼中深思渐渐清明,望向他时,歉意交杂着刚醒来的恐慌。
“我爹他”
“放心,岳父安然无恙,我怕你日后还会担心,直接让岳父金蝉脱壳,现在安置在京郊一处隐秘的宅子里,我让长道动身,亲自去守着了。”
楚倾瑶瞬间松了一口气,脱力地躺回床上。
“他们果然是吓我的。”
君临妄轻笑,见她醒来也有了调侃的心思:“哪知你会这般信以为真。”
楚倾瑶苦笑着抓着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攥在心口上。
君临妄探身,与她额头轻轻相抵。
阖眼间半开玩笑地开口,声音颤抖满是后怕。
“倾瑶,如果你想,我现在就造反,一路杀回京城,带兵逼宫。”
这是最快的,能让她见到父亲的方法。
也是最危险,最容易出差错的方法。
楚倾瑶攥着他的手紧了几分。
那一刻,她真的起了这个心思。
又恰好,君临妄没错过她眼中的绝决。
“倾瑶,你是担心我其实心中不愿?”
楚倾瑶点头,君临妄被气笑了,发狠地在她唇瓣上咬了一口。
“可我更不愿你这般。”
“倾瑶,你若觉得亏欠,日后对我多好几分行不行?”
“遇到你之前,我一度丧失发觉乐趣的能力,遇到你之后,我觉得活着真好,我当年没死掉,真好。”
“所以,日后你对我多好些,行不行?”
一滴清泪自君临妄的眼角,途径那颗眼下痣,滑落在楚倾瑶的眼尾。
楚倾瑶微微点头,唇边的笑脆弱苍白,却又昭示着沦陷。
自那日楚倾瑶醒后,君临妄便让京中乃至周围各个城池的部署开始运转。
犁北下起了大雪,寒风簌簌,整日墨云遮天。
楚倾瑶这场大病好的出奇的快,快到没两日她就能下床,不出三日就看着精神恢复如常。
君临妄不止一次问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每次都被楚倾瑶四两拨千斤地推开了这个问题。
这天君临妄正抱着楚倾瑶在廊下赏雪。
阴沉了数日的天,今日难得晴了些,微光落下并无暖意,但洒在漫天降落的雪片上,照得飘雪熠熠生辉,也别有一番意境。
君临妄因为楚倾瑶不跟他说实话,气得不愿理她的同时,却也舍不得她小手冰凉。
就臭着一张脸抱着她,但气呼呼地给她暖手。
楚倾瑶这几日已经彻底摸透了他的脾气。
他气任他气,反正当下哄不好,过会儿再哄就好了。
院中微风,廊下四角六处火炉。
两人无声依偎,只有雪落下的声音,伴着火炉中木柴燃烧的噼啪响声。
“倾瑶。”
“嗯?”
君临妄叹了口气,缓缓问道:“还是一定要回京?”
楚倾瑶抬手抚在他眉眼,轻声开口:“我不亲眼见到父亲,实在心中难安。”
“可你的身子”
楚倾瑶摇头,“我心中不过缺的是那一口气罢了,若是心中有盼头,我定能撑得住。”
“云瑾,你信我。”
君临妄又是一声叹气,无奈地顺了她的意。
“也好,那你可晕水?”
楚倾瑶有些茫然地说不晕,继而喜上眉梢,憔悴的面色都看起来精神了些。
“回京也可走水路,进程要能快上两倍!”
君临妄一把将兴奋得小姑娘按回自己怀中,温声细语哄她。
“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只等你点头,明日一早便可出发。”
楚倾瑶眉眼弯起来,雪落中被君临妄打横抱起,三两步跨进屋里。
——
回京的水路行至一半,长仁递来一封刚从军隼爪下摘来的信笺。
君临妄朝不远处浑身上下裹得只剩两只眼露在外面的楚倾瑶招招手,待人走近拥入怀中。
“京中乱成了一锅粥。”
“父皇中毒病危,太后下令,只有安嫔日日照料。”
“皇后和太后起了分歧,各大世家也四处对立,前朝后宫遍地开花。”
“丞相将烨王救出了漠城,并且带兵逼宫了。”
楚倾瑶轻笑出声,看着他将信笺塞入甲板上两步一隔的小炉。
“让他们闹吧,等闹完没力气了,你才好一举将他们镇压。”
天色渐晚,甲板上开始起风。
君临妄揽着她往船舱内走去,手掌隔着厚绒斗篷按在她不盈一握的腰后。
“现在,对凤印可有兴趣了?”
楚倾瑶一把拍开他不老实的手,娇嗔地瞪着他。
“还是没有,不感兴趣。”
君临妄捏了捏她的鼻尖,眼中渐渐褪去凝重和担忧。
“巧了,小时候我被皇爷爷抱上过龙椅,我嫌那把椅子又宽又硬,至今仍不怎么喜欢。”
江风骤起,青丝相缠。
温吞夜色卷着风雪,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