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言,出来时与回去时的氛围大相径庭。
楚倾瑶和君临妄两人都一言不发,诡异的气息在四个人之间蔓延窒息。
身后的长仁和鸢儿也摸不清自家主子的心思,只觉得似乎情况很差,都不太敢作声。
晚膳过后,楚倾瑶坐在院子里,借着微风梳理思绪。
为了稳住当下的局势,她还是不能在明面上死了的。
所以朝廷派人来寻,她只能硬着头皮去迎。
既然躲不过,那不如干脆自己选一个人来。
就算不求知根知底,那也至少不能是丞相乃至大皇子的人,这样也不算太被动。
左思右想琢磨不出选谁好,毕竟朝中众人她还是不太熟知秉性。
楚倾瑶决定写封信给卢伯伯,告知她的打算,由卢伯伯帮忙挑选押送她远赴犁北的人选。
理清思绪定下抉择,楚倾瑶长舒一口气。
晚风拂面,清凉沁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皇上要派人来鉴她生死,丞相只怕也不放心她还活着。
想着想着,楚倾瑶自嘲冷笑。
“我这条命,还真不少人惦记。”
鸢儿收拾好屋里,拎着外套出来寻人。
“小姐,明日一早还得早起赶路,您早些歇息吧。”
远处阁楼,君临妄由窗后窥得那一道倩影起身,渐而步入屋中。
身后的桌上依旧摆着装有紫花玉镯的锦盒。
可他怎么也找不到机会,拿不出手。
就如此时,他只敢在远处看着,依旧没想好如何开口。
向来桀骜不驯的他,有朝一日竟然心生了怯意。
——
次日一早,如约启程。
既已决定继续由朝廷命官押送,那楚倾瑶需得先回到原先计划北上的路线。
也就是要先往东抵达嬴城,等朝廷官员来了再继续北上。
清晨快要出发时,楚倾瑶还纠结要如何同君临妄讲,可没想到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云公子”
“在下需要先去趟嬴城,楚姑娘”
君临妄停顿了一下,楚倾瑶顺势话锋一转。
“巧了,我也正想着先去趟嬴城。”
君临妄颔首,神色有些故作轻松。
楚倾瑶本就不知该如何找借口,瞌睡送来了枕头,她自然乐得接着。
不过她心思向来敏锐,一早就见君临妄神色凝重。
但看刚刚与她交谈时又故作轻松,察觉到并非因为自己,她便放心不少也不再多想。
君临妄的马车走前面,长仁纵马。
长义则驾着楚倾瑶的马车跟在后面。
天蒙蒙亮时出城,车速快了些,略有些摇晃,但丝毫察觉不到颠簸。
楚倾瑶昨晚就没怎么睡,加之起得早,车辕滚滚声音催人欲眠,她便直接躺到小榻上补觉。
这辆车架昨日拉回来时,长仁长义在后院悄悄捣鼓了好半天。
楚倾瑶溜达时碰上了,就问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谁料身旁一棵苍天大树上突然蹦下来一人,手里拎着坛已经揭盖的酒,酒气飘香四溢,吓得楚倾瑶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
若不是一口气没上来,她指定是憋不住那一声尖叫的。
“云,云公子?”
君临妄立在原地,缓缓收回刚刚欲要扶住她的手。
“嗯,你怎么来了?”
楚倾瑶深呼吸匀了匀气,说道:“闲着无事,就转悠到这了。”
君临妄微微嗯了一声,低着头楚倾瑶看不清他的神色。
“回楚小姐,我和长义在帮您改造车轴。”
长仁也没想到,自家王爷喝了酒,居然还能害羞的说不出话不敢看人。
想着怎么着得帮王爷遮掩着点,连忙出声转移话题。
“还是楚小姐慧眼如炬,那一众车架中只有这一辆是便于改造的,而且也只有这一辆看着是新造的。”
楚倾瑶一脸茫然地跟鸢儿对视一眼,下意识摇头:“我其实看不出”
“而且楚小姐肯定一早就看出那掌柜也不是懂行之人。”
长仁还自顾自地吹,故意忙着手上的活不看楚倾瑶。
“那掌柜应该是一口气收购的这些车架,所以并不识得车架做工等等。”
长义在一旁默默开口加了一句:“这才得以,让鸢儿姑娘,能跟掌柜砍骨折。”
鸢儿不如楚倾瑶擅于隐藏神色,听到这诡异的夸奖,一时间微微脸红,
楚倾瑶则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她能说,刚刚夸的这些,她都不懂吗?
楚倾瑶无奈地摇摇头,只得换个话题:“那你们这是在改造什么?”
长仁刚想开口,就见君临妄轻咳一声,长仁立刻把嘴闭上了。
“他们在给马车加减震。”
楚倾瑶回过头,君临妄站在自己身后一人间隔处。
他微微垂首,背着月光,楚倾瑶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却一眼撞进那亮着盈盈之辉的眸子。
那双眼中的神情,似乎与儿时记忆中的一样。
可这回楚倾瑶没有害怕。
因为他没有当着她的面杀死蝴蝶,然后捧到她面前。
甚至,刚刚还拎在君临妄手上的那坛酒,此时都被他丢的远远的。
君临妄没错过刚刚楚倾瑶wen''da他一身酒气时,那嫌弃的神色。闻到
他从未顾及过旁人的感受。
可莫名的,他不想被她嫌弃。
“这个车架原本只有最中间一个减震,我让他们在四个角都加上,这样这样路上跑起来,也不会吵着我。”
君临妄说完,楚倾瑶直接噗嗤一笑。
长仁长义正好弄完这边,躲到马车另一边蹲下身,两人捂着嘴不敢笑出声。
鸢儿则是小嘴一撇,翻了个白眼,悄悄退远了些。
这‘云公子’真是实打实的口是心非,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马车上,楚倾瑶闭着眼,思绪从昨夜的记忆,渐渐染上儿时的模糊。
那双眼角带痣的瑞凤眸总是晃在眼前,时而透彻,时而幽深,时而阴鸷狠戾。
楚倾瑶又梦见儿时在御花园,那个小哥哥握着翅膀还微微颤动的蝴蝶,笑着看向她,唇瓣开开合合。
那时候,他说了什么来着?
楚倾瑶早就忘了。
她只记得那只死去的蝴蝶,和他那双小小年纪便深入墨潭的眼眸。
“小姐,小姐!”
“不好了云公子,我家小姐被梦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