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许是没想到萧暖的脾气这么大,不禁笑了开来,“哈哈哈,朕只是小小试探罢了,陆夫人何必放在心上,朕身为一国之君,对事对人,自然是要处处谨慎。”
萧暖卿没说话。
只听皇上接着道,“你从前曾经做过朕的御医院院使,如今可要重新接任?或许入了御医院,看到些熟悉的事物,你就能想起来些什么。”
“皇上希望臣妇想起来些什么吗?”萧暖卿反问,“为何臣妇觉得,皇上其实非常介意臣妇会想起来些什么?”
闻言,皇上的脸色微微一僵,但到底是没有否认,“是啊,你爹是朕亲手下令斩杀的,杀父之仇,朕自然担心。”
“听闻我爹是犯下了死罪,皇上身为一国之君,自然该以法治国,臣妇并不觉得在这件事情之上皇上有什么错,哪怕有,也是我爹不该知法犯法。”她声音淡淡,谈论起萧世儒的样子丝毫不像是丧父之人。
便让皇上对她的信任更多了几分。
就听萧暖卿接着道,“但,既然皇上担心,那臣妇以为想不起从前的事反倒是件好事,所以这御医院院使一职,还是算了吧!”
皇上眼中染着几分笑意,听她说完,便是微微点了点头,“也好,陆夫人这几年跟在连老前辈身边,想必也已经习惯了江湖中自由洒脱的日子,罢了,朕便不强求了。时候不早了,朕命人送夫人回府。”
“多谢皇上。”
萧暖卿款款行了礼,不多时便有小太监前来领路。
眼下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小太监手中提着一盏灯笼,在前方缓缓行着,时不时出声提醒萧暖卿小心脚下。
萧暖卿一句话都没有应,只是看着那盏灯笼的光照在路上,小小的一圈光晕只能照亮前方一点点的路。
就如同她进宫后与皇上所说的每一句话。
一句错,灯笼怕是就会灭了。
她便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方才,若是自己应下了御医院院使一职,只怕皇上会当即下旨杀了她。
好险好险。
萧暖卿强忍着呼吸跟在小太监的身后,一路都不敢说一个字。
直到出了宫门,看到了陆府的马车,萧暖卿的一颗心才算稍稍松了下来。
而当她看到车夫是孟顾时,那一直强忍着的情绪如同绷紧的琴弦,随时都会断裂开来似得。
小太监跟她行礼告退,她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随后便朝着孟顾走去。
明明三年没见,可孟顾似乎一眼就看出了萧暖卿的状态,当即跳下马车相迎。
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伸出手臂,让萧暖卿搭着他的手臂上了马车。
车帘被放下,那威严的宫门也彻底被阻隔在了马车外。
孟顾扬鞭‘驾’了一声,马车便是朝着陆府缓缓驶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孟顾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夫人,已经离宫门很远了,没人跟上。”
闻言,萧暖卿终于是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就如同溺水的人,终于上了岸。
她今日的表现,应该很好。
所以,陆千昱也不会被她牵连。
陆府的人,更不会!
她的呼吸声,便是连外头的孟顾都听见了。
也明白今日萧暖卿独自面圣是有多凶险。
但好在,是闯过去了。
马车摇晃。
萧暖卿半个身子都倚在了马车上。
就好似是在应对了皇上接二连三的试探后终于没了力气一般,她身子疲累的很,可心中却极其愉悦。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缓缓停下。
“夫人,到了。”孟顾再次出声。
萧暖卿这才掀开了车帘,下了马车。
不想,管家跟凝儿都齐齐迎了上来。
“小姐!”
“夫人!”
凝儿一脸担忧地站在一旁,而管家在看到萧暖卿微笑的面孔时,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一般,脸上的担忧尽退,只冲着萧暖卿躬身行了礼,道,“夫人辛苦。”
萧暖卿淡淡点了点头,便是与凝儿一起往府里走去。
而管家则是跟在了身后,“大人派人传了话,说今日要审问犯人,不回来了。”
萧暖卿脚步未停,只应了声,“好,我知道了。”
心中却是有些狐疑。
那王利是又耍了什么花招?
明明之前说好的,只要平安回京,他就会将一切都交代了,可她进宫前陆千昱就已经去审了,怎么到如今都还没审出来?
镇抚司的刑罚可不是说说而已的,王利那般贪生怕死之徒能扛得住?
莫不是,又生出了什么事端来?
想着,萧暖卿终于回了自己的院子。
在曾经熟悉的摇椅上躺下,她身心都轻松极了。
凝儿端着一碗燕窝过来,看着萧暖卿的笑,忍不住问道,“小姐这是在笑什么呢?”
萧暖卿抬眸看了她一眼,笑意更浓,“终于回家了,感觉真好。”
“小姐真是的,不是已经回过一次了吗?”
萧暖卿冲着凝儿一笑,“你不懂。”
之前她虽然回来,却还是会担心皇上那边。
如今,却是彻底将这个担子给放下了。
接过凝儿递来的燕窝,她细细品尝,“嗯,凝儿的手艺比起三年前长进了不少。”
“那可不!”凝儿也得意起来,“不止这燕窝,还有其他的,往后奴婢每天都亲自下厨给小姐做吃的,保管小姐心满意足!”
“哈哈哈,好好好。”萧暖卿肆意笑着,却忽然听见院子里有什么动静。
她下意识地往院子里看去。
月色下,院子里正站着一个人。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连翘?”
还未喝完的燕窝被她放在了一旁,起身迎了出去。
只见,连翘站在院子中央,神色微冷。
只一眼,萧暖卿就知道,连翘定然是想起什么来了。
上前的脚步生生顿住,她看着连翘,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看着萧暖卿忽然停住的脚步,连翘忍不住一声嗤笑,月色下的眸中好似染着几许晶莹。
只听她问道,“师姐怎么不过来了?莫不是怕我会伤害师姐?”
虽然还是一口一个师姐,但语气态度明显不对。
萧暖卿皱了皱眉,开了口,“连翘,不如进屋坐下,我们好好说说。”
“说什么?”连翘问,“这三年来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你开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