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是那颗星辰的名字,也是曾经那位异仙体内星辰世界孕育的一种灵金。
一种,强大无比的灵金,如今这种灵金被道庭所掌控,据说能够作用在那些飞舟之上。
在这珈蓝寺的百年,张清也得到了些许的箜,在他看来,这种灵金最适合碾碎成墨,刻画杀阵之中的阵纹。
一次性的那种,因为箜之中蕴含的混乱五行之力带来的毁灭极为可观。
大阵本身自爆的力量,甚至可以超过阵法本身释放的杀伐。
箜,同时也是面前这位异仙子嗣的名字,他是那位异仙飞升之后诞生的第一块箜。
如果面前的异类死亡,他所绽放的力量,能够轻易将整个空鸣界毁灭。
但时至今日,道庭也没有看到那一幕的出现,数万年来,道庭有许多地仙(合道)死在了这个异类的手上,俨然将其当做了试炼门下的方式。
箜也很清楚这点,他迷茫,彷徨,恐慌。
因为孕育他的异仙已经消失不见,甚至可能已经彻底死亡,他想逃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朝着什么地方逃亡。
他只能浑浑噩噩的活着,等着某一天自己被道庭的某个道修杀死,那便是他一眼能够看到的未来。
但他具备智慧,所以他并不想接受那样的未来。
只是数万年来,他没有找到过任何机会去改变。
直到今天,他看到了这里的佛光,佛光之中蕴含的无上大道,那甚至是曾经孕育他的异仙都无法接触到的大恐怖。
他终于看到了,和祖树诸天道庭的力量不同,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甚至更强大的力量出现。
这或许是他唯一的机会。
张清和箜对坐在高大的金身佛像之下,两人都没有开口,久久的沉默过后,张清终于看向这异类生灵中堪比地仙的存在。
“你想,皈依我佛?”
箜与张清对视,“我想活下去。”
他可以皈依,也可以不皈依,唯一想要知道的就是张清这里能不能让他活下去。
摆脱道庭的掌控,自在的活下去。
“我不能保证你一定能活着,甚至不知道杀死你的会不会是我自己。”
“入我空门,我能让你看到的,只是一个看不见的未来。”
“一切都未知的世界,一个广阔无比的天空。”
张清看着箜,对方所恐慌的就是那一眼能够看到结果的生命尽头,被道修以挑战的方式杀死在这里。
所以,面对张清的话,箜沉默了。
沉默后他抬起头来,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赤红色狰狞的面孔。
“好。”
“我愿皈依我佛。”
“大善。”
……
空鸣界,道修和星辰异类还在厮杀,但只有道庭高层以及异类中已经死去的那些生灵清楚,这里未来所发生的一切,都不过事一场局。
一场,那珈蓝寺不愿看到纷争结束的局。
张清需要看到空鸣界混乱,需要这里存在两个正在厮杀的双方。
箜皈依数月后。
“遁入空门,过往一切皆消。”
“红尘种种,与你再无相关。”
“皈依我佛,你的名由佛赐。”
珈蓝寺寺庙数十里之外,一个并不剃发的佛修温和地看向面前的凡人青年。
“请大师度我!”青年跪倒在地,目光决然。
数日后,珈蓝寺又多了一个名为古戒的青年和尚。
他日夜诵经,终日伴随在那佛像面前,注视着珈蓝寺的住持尊者在佛像前诵经。
张清不经意间撇过此人,善意一笑,后者低下头颅认真地打扫着并不清晰的灰尘。
数年后。
古戒应寺庙之责,前往一万两千里之外的一座凡人国度中宣扬佛法。
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饿殍无数,逃难之人水火不存,汇聚在了王城城外。
古戒以佛门慈悲带领师兄弟施粥,面对那一双双粗糙泥泞的手掌,一遍遍地在内心诵读佛经,明悟佛门慈悲与众生怜悯的苦难。
“饥肠辘辘,当少食,慢食,切勿哽咽。”
口中,古戒重复着千次万次的言语,但他自己也明白,自己阻止不了这些饿惨了的难民吞食这雪白的馒头。
但这一次,那双伸过来的手并没有收回去,甚至连递过去的馒头都不自觉地落在了地上。
“齐郎,是你吗?”
有些苦涩,颤颤巍巍的声音传递在古戒的耳中,让他那颗受佛门熏陶数年的心也在这一刻颤抖起来。
他牙齿打颤地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人儿。
面黄肌瘦,头发杂乱疙瘩无数,一张脸上满是污泥,但那两行清泪滴落之后,还是让他看到了污泥下比其他难民要更加柔和些的皮肤。
“你,少英,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古戒下意识地开口,看着面前曾经与自己欢声笑语不断地女人。
物是人非,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在今天,以这种方式重聚。
“皇帝以我家资助叛军为由,满门抄斩,我……”
见到了古人,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引来了其他佛修的注意。
“古戒!”
“珈蓝我佛。”双手合十在胸前,但是古戒发现,自己的心却是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了。
“师弟,你帮我……”他看向了一旁的师弟,却发现后者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师兄,既入空门,过往种种皆抛。”
“你已是我佛门弟子,不娶妻,不生子,不招摇欺压弱小,不以妄语盗淫……”
“师弟,我……”古戒咬牙,低着脑袋,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放下。
就在他还要开口的时候,那女子却是哭诉着抬起头来。
“齐郎不必如此,你已经是佛门大师,或许当年我爹是对的,或许当年我们本就不应该有一段孽缘,你现在过得很好。”
她捡起地上两个被泥泞沾染的馒头,就朝着远方走去。
暗处,几道身影笑着站起身来,朝着女子离去的方向跟随而去。
这一幕,终究是让古戒知道自己苦练多年的术法有了意义。
“师兄!”身后师弟的呵斥响起,越来越远。
……
明堂之下,古戒赤裸上身跪在地上,身后,两名珈蓝寺师兄手持戒尺,没有丝毫留手地一次次落下。
长发披散,直到古戒整个人已经被打到趴在了地上,浑身血肉模糊,他口中的声音依旧清晰刺耳的传入周围佛修的耳中。
最终,那坐在首位的老和尚叹息一声,挥了挥手令那沾染血肉的戒尺停下。
“既然你红尘不净,那便离去吧,我自当从没有你这个徒弟。”
“我珈蓝寺佛门,再无你立足之地。”
地上,被打的血肉模糊的青年终于是哭出了声来,颤抖着的手臂将自己撑起,一遍遍地朝着老和尚磕头。
那入佛门之时描绘的朱砂,也在这一刻被鲜血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