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刚擦黑的时候,罗峰确定母亲的行踪,避开所有的眼线偷偷进了冶炼房,亲眼看着面前的两口大缸,父亲和二叔两个人脸上黑乎乎的血窟窿仿佛在直视着他,质问着他为什么这么晚才发现!
嘴巴上歪歪扭扭缝着的丝线,好像写满了血与泪的控诉!
罗峰强惹着恶心与恐惧站起来,屏住呼吸一点一点靠近,想要确认一件事情。
他抬起颤抖的手,将食指放在父亲的鼻子下,感受到微弱呼吸的那一瞬间!
罗峰被吓到腿软瘫坐在地上,口干舌燥头皮发麻,那种想要吐血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他还活着!他们还活着!
活生生被做成了人彘!
活生生忍受着这一切的痛苦!
罗峰崩溃了,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母亲的容颜浮现在眼前,那一幕幕一句句都是谎言,都是欺骗!
他生活在母亲编织的谎言之中,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这么多年,受指使这么多年!
罗峰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看向父亲和二叔,泪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他盯着两个人彘的耳朵一直看一直看。
突然就明白了,母亲留下他们完好无损的耳朵,就是为了让他们听着母亲说那些话!
让他们见证母亲做的事情!
这太荒谬了,太荒谬了!
罗峰怎么连滚带爬跑出去的已经不记得了,整个人都晕乎乎一头倒在床上,脑海中全是父亲和二叔教他武艺,一起锻造暗器的点点滴滴……
父亲和二叔可以说是罗峰灰暗童年唯一的光亮。
自从他们两个人被说闭关之后,罗峰就急切地想要见到他们。
但贺深云给了罗峰一个又一个的任务,承诺完成任务之后就能见到他们。
可一年两年……罗峰始终没见过父亲和二叔。
没想到如今再见到,居然是这种场面!
方式他怎么睡着的不知道,怎么醒来的也不知道。
只知道一睁眼就看到了葛天一,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急需找一个出头发泄,急需找一个人证明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半夜的荒唐,罗峰在挣扎中下定决心……
此刻,他站在熊熊火焰之前,手中握着带血的长剑,面带笑意将长剑指向贺深云说:“母亲!你知道这房间里的是谁吗?你一定知道对不对!”
听到这话,贺深云心头一紧,想来一定是罗峰发现了什么。
一股烦躁涌上心头,她转头对打算救火却不敢上前的守卫侍女吼道:“通通退出去!滚!滚啊!”
然后贺深云丝毫不心虚看向罗峰说:“原来如此,你既然已经看到了,我便告诉你,你父亲和二叔身受重伤,是我用了大量的资源和手段,才勉强留住了他们的一条性命……”
“撒谎!骗人!你到现在还在撒谎!”罗峰激动地大吼,“贺深云!是你亲手砍下他们的四肢!把他们变成人彘!”
“是我又怎样!”贺深云不耐烦地说,“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废物一个!不就是两个人彘吗?把你搞得好像天都塌了似的!立刻给我滚过来!看在你是我儿子的份上,我饶你一条性命。”
母子两个在对峙,大火还在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房屋随时都有倒塌的风险,罗峰随时都有被掩埋的危险!
葛天一揪心地看着,忍不住想要冲过去,却被人抓住了手臂。
他回头一看,居然是百里子钦,而百里子钦身边站着的,是宁潇然!
“你醒了?”葛天一又惊又喜,上下打量着宁潇然,伸手去给他把脉。
刚刚醒来的宁潇然太过虚弱,完全没有力气,只能靠在百里子钦的身上才能勉强站立,他得知着火了,还是少堂主放的火,实在是不放心,求着百里子钦带他来看看。
宁潇然虚弱地说:“我没事……他们这是怎么了?”
据宁潇然所知,罗峰一向最听贺深云的话了,从来都没有忤逆过,今日居然敢火烧暗影堂!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特别不得了的事情。
葛天一担心地看看罗峰,简单地说:“罗峰发现……他的父亲和二叔被贺深云做成了人彘,所以……”
“什么?咳咳咳咳……”宁潇然吓到咳嗽不止。
百里子钦赶忙心疼地轻轻拍背,带着威胁说:“你不要激动,若是这样,我便带你离开了。”
宁潇然抓过百里子钦的手,缓了缓呼吸,摇头说:“我没事,走,进去听一听这恩怨,咳……”
虽然不忍心,但百里子钦还是搀扶着宁潇然进了院子,火光带来了强烈的灼热感和刺鼻的味道。
注意到门口的动静,贺深云转头看过去,看见宁潇然的一瞬间目光骤紧,看看宁潇然再看看罗峰,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指着宁潇然问罗峰:“你压根就没有打算杀宁潇然是不是?你从一开始就背叛了我是不是?!”
“是!”罗峰不再压抑,笑中带泪,用无所谓的态度轻飘飘地承认说,“我没有办法像你一样残忍!杀害手足亲人!我没有办法像你一样那么恶毒!”
最后两个字罗峰说的咬牙切齿,这么多年的愤恨全都藏在里面。
他原以为母亲只不过是对他严厉的爱,可如今看来,母亲对他除了利用之外,没有一丝一毫的爱。
贺深云突然大声笑了起来,指着自己问:“我恶毒?你居然说我恶毒?如果鬼月山庄不灭,暗影堂哪里今时今日的江湖地位?!你罗家上下都应该跪在地上对我感恩戴德,而不是一个两个都来指责我恶毒!”
她说着因为过于激动而红了眼眶,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似乎也是满腔的仇和怨。
这时候宁潇然捂着胸口用力问了一句:“我全家哪里让你看不顺眼了?招来灭门之灾?”
这一点宁潇然百思不得其解,姨母与母亲明明是亲姐妹啊。
“你住嘴!”贺深云尖锐的声音划破长空,听到宁潇然的质问,好像突然就崩溃了,连连后退大声喊,“你是贺浅月的儿子!你凭什么来质问我?!你凭什么?!贺浅月又凭什么?!”
她说着剧烈地喘息着,落下不甘心的泪水。
垂着双手摇头,似喃喃自语一般说:“都是贺家的女儿凭什么!全家上下都偏心贺浅月!她擅长剑术就是天之骄女!我钟情配毒就是歪门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