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间殿上。
文武百官漠然地看着抱头痛哭的姬考，毫无怜悯之意，相反，大部分朝臣都用刀锋一般的目光，盯着姬考，皆是恨不得食其肉，碎其骨，寝其皮的模样。
文武百官这一次跟着大王前往前线，虽然没有真正地上战场杀敌，但直面了战场上的一切。
姜子牙轻易地献祭了六十万西岐军已是他们能想到的极尽残忍之事，然而与西境黎民的遭遇一比，六十万西岐军也能被比下去。
短短五日不到，五百余万西境黎民死于神祸，原本千余万人的西境，如今只剩下不到百万的难民。
这还是武成王快马加鞭，十万镇国军将士用命鏖战邪神的结果，但凡动作慢一点，整个西境现在可能就千里无人烟了。
这一切，皆是因为周国姬氏之罪。
子受冷冷地看着姬考，随手一挥，堵住了对方的痛哭，开口道：“姬考，你姬室反叛，罪当诛，但孤若直接斩了你，反倒是便宜了你。”
“西岐反叛，近七十万将士因尔等身死，他们本应该是人族对抗仙神的力量，却因为你们的私欲而成为邪神祭品。”
“西岐六百余万黎民，更是被神祸所害，如今只剩下八十余万，剩下皆亡。”
“孤不会杀你，暂时不会杀你，孤要让你背负这一份罪孽，好好看看那些仙神到底是怎样的嘴脸。”
说到这里，他全身气势一变，道：“传孤旨意，囚姬考于??里，让其每日誊抄前线阵亡将士名录，直至七十万将士名录誊抄完毕。”
“之后，押送其入西境，前往每一座城邑，镇甸，乡邑，去每一地誊抄害于神祸黎民名录。”
“什么时候他把这七百万名录写完，写尽，什么时候才可以回??里，待孤斩尽天下一切与人间为敌的仙神之后，再用他的头颅祭奠西境亡者。”
九间殿上，满朝文武全都震惊地睁大双眼。
他们是第一次听闻还有这样的惩罚手段，初听起不但不血腥，反而有几分雅性，然而细细想下来之后，文武百官都惊出一层细汗。
这惩罚用大王当初教他们的那句话来形容，实在是再适合不过：杀人诛心！
这实在是……太妙了。
对于西岐这些逆臣，唯有此等罪罚才适用。
姬考表情麻林地看着子受，抖动了一下嘴唇，最后嗫嚅地开口，道：“臣领罪。”
……
在姬考被押送去??里的同时。
东境，九国王城。
姜恒楚这一日正在书房里看书，他所看的正是《论语》，良久之后，他放下手中书册，叹息一声道：
“本侯完全没想过，当初那个托梁换柱，喜武厌文的女婿，竟然还是个隐藏如此深的大贤之人。”
“这书中之言，字字句句皆合吾之心意。可惜啊，合吾心意也没有任何意义，这天地终归是仙神所有。”
就在此时，他听到书房外，一声虎啸响起，跟着狂风大作，房门被大门吹开，一头斑斓猛虎直接步入书房之中。
而在这头猛虎背上，则坐着一个身着一个道人。
姜恒楚立刻就将手按向腰间从不离身的长锏，然后抬眼看着那道人。
只见这道人一袭青色道袍，容貌俊朗，颇有几分英伟之气，只是双眼之中的阴鸷之气太过明显。
其头上道髻上看着一字飘青巾，身上青色道袍一对迎风大袖极为醒目。脚下蹬一对麻鞋，身后背一把宝剑，腰间别着一个葫芦。
姜恒楚手按长锏，开口道：“不知是哪位仙长，从何处来？找本侯何事？”
那道人全然没有任何从猛虎背上下来的意思，他屈腿肆意地坐在虎背之上，那双阴鸷的双眼中居高临下看着姜恒楚，道：
“贫道申公豹，见过东伯侯，今日前来是与东侯谈论征讨暴君帝辛一事，帝辛大逆不道，不敬仙神，不遵天命，合该被诛，夺其江山，终其国祚。”
“贫道闻东侯为人正直、刚强，有为天下先之雄心，贫道特来相助东侯，起兵讨商，以还人间一个朗朗乾坤。”
姜恒楚按着长锏的手没有松开，平淡地道：“本侯若是拒绝，是不是明日吾儿就会接任东伯侯？”
申公豹淡淡一笑，眼中只有对姜恒楚毫不掩饰的轻蔑，道：“贫道修行数千年，练就五行真始诀，移山倒海更通玄，胸内玄机隐六韬，三山五岳任逍遥。”
“今日贫道掐指一算，料定东侯安然无恙，长命百岁。”
姜恒楚按着长锏的手终于松开了，慢慢说道：“仙长，西岐刚败，几十万神灵相助也不是朝歌的对手，仙长为何认为本侯就可以？”
申公豹这时终于从猛虎上跳了下来，道：“此事不难。帝辛所仰仗，无非气运也。”
“如果人间气运共一石，朝歌独占八斗，余下两斗天下诸侯分之。”
“但这是因为天下诸侯分而治之之故，只要各方君侯能联络各境诸侯合力，定然能分他走人间一半气运。”
“届时，帝辛所有依仗都会消失。”
姜恒楚垂下眼帘，淡淡道：“既然仙长都有安排，本侯一切照做便是。”
他对申公豹的话，半分也不信，这些仙神当年煽动鬼方作乱，几乎让鬼方亡族，他的先祖万不得已之下，带领整个部落投靠大商。
他的先祖以诛杀当时的鬼方王为代价，平定兵乱，给鬼方保住了血脉，但他的先祖却是再也不能在鬼方待下去，最终举族搬迁到了此地，建立九国。
这么多年来，他的先祖一直到他，都背负卖主求荣的骂名，却是百口莫辩，一直到他女儿嫁给大王，成为王后，他才终于听不到那些骂名。
可惜，只是表面听不到罢了。
不久前，鬼方再一次作乱时，他就知道一定又同仙神煽动，而且这一次，谁也保不住鬼方。
果然，大王只身平叛，将鬼方王公贵族血脉尽数诛杀，只剩下黎民，废除分封，灭鬼方国祚，建立郡县。
他对此极为不满，但又能如何？
在西岐大败之后，他就知道仙神早晚会找上他，现在果然来了。
大王可以反抗仙神，但他不能。
东伯侯姜恒楚长身而起，看着申公豹，道：“仙长是让本侯去一统东境，先分气运，再讨伐朝歌吗？”
申公豹对于姜恒楚完全地配合有几分意外，但随即就不再在意。
仙神当前，凡人岂有拒绝之理？
他淡淡一笑，道：“正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