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九,春风料峭,如同细细的绣花针扎在裸露的皮肤上,刺得莫清秋脸上生疼。
再次抬头望向莫府的红漆大门时,她才恍然惊醒,原来自己已经离开了京城五年。
如今一瞧,她只觉得眼前的这座宅子陌生得很。
“大姑娘,老爷和夫人已经在正堂内等着您了。”莫府的丫鬟开口提醒道。
莫清秋回过神来,颔首应道:“嗯,进去吧。”
莫府不过是个三进的宅子,她们从大门进去,不出一刻钟的时间便来到了正堂外。
丫鬟打开正堂的房门,低声说道:“夫人之前吩咐过了,您到了之后,直接进去就行了。”
莫清秋没说什么,直接抬腿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只是她还没走两步,就听到了里面热闹的嬉笑声。
此时堂内,一个穿着藕粉色团花襦裙,模样娇俏的少女正拉着一位美妇人的衣袖,嗔笑撒娇道:“母亲,慧贤皇后的孝期都过去好几日了,您就让女儿出府参加一回诗会吧。”
“不行,大选在即,你需得在家好好学一下规矩。”白氏抬手点了点少女的额头,摇头无奈道:“你性子要是不磨一磨的话,那等日后进了宫,还不知道得吃多少苦头呢!”
莫清玉一听这话,立即转身跑到旁边缠着莫方磊,道:“爹爹,母亲实在是太不心疼女儿了,女儿都快一个月没出过府了!”
“您对女儿最好了,就让女儿出去参加一回诗会吧。”
“母亲最听您的话了,只要您同意了,她一定也会同意的。”
“哈哈哈!”莫方磊被这话哄得心花怒放,笑呵呵的答应道:“行,不就是个诗会吗?”
“左右不过是耽误半日时辰而已,夫人,你就让玉儿出去散散心吧。”
白氏闻言莞尔笑道:“您都这样说了,妾身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太好了!”莫清玉顿时喜不自禁,她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莫方磊倒茶,娇笑道:“还是爹爹最心疼玉儿,等玉儿进宫承了圣宠后,一定会让皇上给您升官的。”
“好好好!”莫方磊接过茶杯,乐不可支的说道。
莫清秋一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其乐融融的画面。
只是随着她的突然闯入,堂内所有的欢声笑语瞬间就哑火了。
莫清秋不禁低眉一笑,走上前道:“父亲,女儿回来了。”
莫方磊闻言却不见半点高兴,反而冷脸不悦道:“半点规矩都没有,没看到你母亲和妹妹也在这儿吗?”
“还不赶紧过来给你母亲请安!”
“您说笑了。”莫清秋不由得笑出了声,一个逼死她母亲的外室也配让她唤一声“母亲”?
这对母女在进莫家后,可没少为难她,她堂堂一个莫家嫡长女在莫家连饭都吃不饱,若不是林家将她接去了陇州,她说不定在十岁那年就被饿死在了莫家。
她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对这位父亲还抱有希望,将白氏刁难自己的事情告诉了莫方磊。
可莫方磊是怎么说的?
他说:“你母亲身份低贱,莫家愿意养着你就算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
这话听着真好笑啊,莫家的宅子和铺子都是母亲的嫁妆,她这个亲女儿在莫家反倒是成了外人。
要是没有母亲的这些嫁妆撑着,他能穿得起绫罗绸缎?能有银子在外面打点关系?
白氏母女能戴得起这满头的金钗玉簪?
不过是些鸠占鹊巢的老鼠罢了,还真当自己是这些东西的主人了?
“我母亲姓林,乃是陇州林家的幼女,而这位白姨娘不过是乡野女子,如何能是我母亲?”莫清秋不客气的说道:“看来您真是年纪大,连这点小事都能记错。”
“放肆!”莫方磊当即怒道:“白氏是莫家的女主人,让你唤一声母亲,还为难你了?!”
莫清玉一听,便抬眼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莫清秋。
她见莫清秋脸色泛着青白,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幸灾乐祸。
这病秧子还认不清现实呢,莫家早就成她们的天下了。
白氏先是瞥了一眼莫方磊,然后才装模作样的打圆场道:“老爷,秋儿姐从陇州一路过来长途跋涉的,想必是累坏了,您就少说她两句吧。”
“劳烦白姨娘挂心了。”莫清秋也不恼,她顺势寻了个位置坐下,淡淡的说道:“我方才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也没有小厮来开门,等得我小腿都发麻了,您和父亲应该不会介意我先坐下歇息一会儿吧?”
“你去林家待了五年,不仅是性子变野了,就连这规矩也是越来越差了!”莫方磊看着这个多年不见的长女,心中的不满越积越深。
莫清玉敛去眼中的不屑,轻笑道:“父亲,林家到底只是个商贾之户,哪会像咱们莫家一样重视规矩啊。”
“反正现在长姐也回来了,女儿日后会好好教她规矩的。”
莫清秋闻言微微一笑,道:“妹妹说的是,林家不过是个商贾之户罢了,向来只教礼义廉耻和感恩怀德,至于那些没有必要的繁文缛节,听听就行了。”
她也不管莫方磊极其难看的脸色,开门见山道:“而且女儿此次来京,是有要事与父亲商谈。”
“长姐,你该不会是……”莫清玉走到白氏身边坐下,唇角不禁一撇,嫌弃道:“你该不会是想进宫选秀吧?”
莫方磊一听这话,立即拧眉不悦的说道:“你的名字已经被礼部从名册上除去了,你就算是来求我也没用!”
“再者,就你这个病怏怏身子,即便是进宫了,那又有什么用处?”
顶着这个残破的身子,连嫁到个寻常人家都难,他这个长女竟然还心比天高,妄图进宫选秀?
他摆了摆手,不耐烦道:“你先去客房歇息一晚,等明日一早,我就派人送你回陇州去。”
对于这个长女,他光是多看一眼都觉得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