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见他们。”
白早早沉默片刻，提出不合理的请求。
老院长自然不可能拒绝，亲自将人带到了住院部。
他需要白早早对两人的病情做出补充说明。
资料上的毕竟太浅。
那个将三个病人接连丢在他们病院门口的组织，似乎并不想让他们治愈这些病人。
只是给他们一个收留地而已。
相比白早早，如今这两个人病情要严重得多，几乎没有出院的可能。
名叫周意的老人毕竟还能联系到家人。
另一个病人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就只有一个001的编号。
如果白早早真认识他们，情况说不定还能相对好些。
在院长的带领下，一行人先来到周意大师的病房门口。
白早早站在无比熟悉的小窗前，默默看着里面瘦骨嶙峋的老人。
老疯子这次终于穿上了衣服，人却变得疯疯癫癫起来。
周意大师坐在白茫茫一片的地板上，手中不断揪着自己的头发，口中喃喃有词。
“太远了，我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白早早皱着眉头。
老院长摇头，“抱歉，我没有办法让你进去，病人情绪很不稳定，一旦有人靠近，他就会发起攻击，伤害很大，我无法做出承诺。”
“我不怕。”
白早早坚定摇头，“我需要知道他在说什么，这样才能帮助他，请你们相信我，我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小疯子，我有自保的能力，也有帮助别人的能力。”
汪美玉也红着眼睛，“我也想进去看看他。”
欧阳余没说话。
王敏芝无奈道:“师娘，您别为难人家，您知道，这不合规矩，一旦您受伤，没有人能负责，相信干爹也不会希望以这样一副尊容来见您。”
汪美玉哭得眼睛通红，几乎快要崩溃了，“可我跟他已经三年没见了……我不知道他这三年过的这样……这样……”
汪美玉再也说不下去了。
王敏芝叹息道:“师娘，一切都过去了，等干爹病情好一点，我再带您来看他。”
汪美玉听见这句话，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往下掉。
老院长看了姿态优雅的老人一眼，最后还是转向白早早，“我们的医务人员会一直在门口待命，一旦有任何不对，你就大叫，我们会第一时间进去为他注射镇定剂。”
“知道了。”
白早早郑重点头，随后转头看向顾臣时，欲言又止。
老疯子情绪不稳，未免刺激他，肯定不能带别人进去。
这是一次冒险。
是的，她又一次把自己至于危险的境地，却再也不想看见顾臣时为自己失去理智。
那个晚上，在八宝山警局里窥见的一点无常，就已经足够她内疚了。
顾臣时安抚地笑了笑，“没关系，我会第一时间冲进去。”
白早早也跟着笑，“好，我等你来救我。”
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白早早轻轻推开房门，屏息静气站在门口，试探着叫了一声，“老头，我是早早，我来看你了。”
听见白早早熟悉的声音，自我折磨的老头终于抬头看了过来，随后却是瞳孔猛缩，踉踉跄跄躲到角落里，疯狂失控地大喊大叫起来。
“啊啊啊啊，魔鬼！魔鬼！你别过来！”
“救命！救命啊！魔鬼杀人了！”
“啊啊啊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放过我！放过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披头散发的白发老人，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缩到角落里，全身都开始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这一幕震撼了所有人。
门口众人全都憋着一口气，生怕老人做出攻击的动作。
毕竟，他昨天对着护士又掐又咬，好像野兽发狂的姿态，至今还留在院长脑海中久久挥散不去。
院长的手几乎已经握在门把手上，随时准备推门进去支援。
可白早早丝毫不慌，一步一步靠近狼狈的老人。
她和老疯子在一起关了三年，早就对他发病时的情况了若指掌。
现在这样子很像两人一起钻研怎么演戏骗人的状态。
相比其他人自然发癫的状态，为了在一堆疯子里不显得过于鹤立鸡群，然后被拉去搞实验，两人常常要在一起琢磨演技，又互相点评，就为了让自己看起来跟疯子没什么两样。
“臭老头，我是早早呀，你不记得了？”
白早早蹲在老疯子面前，微微一笑，“小太阳还记得吗？她说过要带你去看世界上最美丽的朝阳，忘了？”
“早早，小太阳……小太阳……”
老疯子又恢复喃喃自语的状态，眼神中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惊恐。
正当白早早就要起身时，老人突然红着双眼，用力握着她的胳膊，极小声地说了一句，“早早，危险，跑，快跑！”
这句话刚说完，周意大师突然发疯，一只手在她脸上用力一抓，然后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哈哈哈，你们这些魔鬼，我才不怕你们！我要跟你们同归于尽！同归于尽！”
眼看老人又要去抓白早早的肩膀，以顾臣时为首，门外的医务人员全都冲了进来。
顾臣时用最快速度冲进病房，一把将白早早拉起来，紧紧抱在自己怀里，“别怕，没事，没事的，我来了。”
白早早左边脸颊血淋淋几条血印子，可她好像没有感觉，一声不吭靠在顾臣时怀里，眼神中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绝望。
为了能在见到她时，说出这句话，老疯子到底做了多少努力，又遭受了多少折磨？
这些事不能细想，一想心尖就疼得厉害。
另一边，几个穿绿袍的男性医务人员，费了老大的力气，终于将老人按在冰凉的地板上，狠狠给他来了一针。
在用力挣扎了一两分钟后，疯狗一般的老人终于闭上眼睛，昏倒在地板上。
汪美玉站在门口，看着这恐怖的一幕，吓得捂住自己的嘴，再也忍受不住地痛哭起来。
她的丈夫啊！
她那个意气风发，充满了艺术气息，永远对这个世界抱着好奇的丈夫，怎么会变成这样！
欧阳余紧紧搂着汪美玉的肩膀，眼神落在老友那苍凉狼狈的背影上，整个人都快碎了。
他从不知道，当自己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安享晚年的时候，自己的老友竟在忍受着这样痛苦的人生。
他真的该死！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们？！
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