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的脚本来都已经踩到了台阶上,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脚下一崴就从亭子上栽了下去。
庄云容从后头跑了过去,正想把他拉进怀里,从暗处跳出来的暗卫先一步将人接了过去。
亭子足有层台阶,若是这一跤摔实了,胳膊腿都要摔折。
小鱼儿趴在暗卫怀里惊魂不定,暗卫确认了孩子没事,才看了一眼庄云容。
庄云容被这一眼吓得倒退了一步,默默吞了口口水,努力稳住了表情,关切道:“殿下没事吧?”
“庄姑娘——”
不等小鱼儿回答,秋仪从远处跑了过来,一把将庄云容扯了过去。
“庄姑娘!奴婢去倒杯茶的功夫,您怎么都跑到这里来了!殿下!您怎么也在这儿?这个时辰不是还没下课吗?”
小鱼儿吸了吸鼻子,方才的惊吓让他有些眼红,软声道:“夫子今日提前下课了,我来给谢姨姨编花环的。”
他提起右手,幸好花环没有因为方才的变故受到损坏。
小鱼儿抹了把眼泪,好奇地看看庄云容,又看看秋仪:“秋姑姑,她是谁呀?不是府上新来的侍女吗?”
“她……庄姑娘是公主的客人,不是府上的侍女……”
“那她怎么跟我说她是侍女呢?她方才还躲在后面偷看我。”
庄云容赶紧解释:“我是怕吓到殿下,所以才说谎的,还请殿下恕罪……”
秋仪:“就是这样,庄姑娘,长公主找您呢,我们还是先走吧。”
庄云容留恋地看了眼小鱼儿,这才跟着秋仪离开后花园。
暗卫将小鱼儿放到了地上,他望着庄云容离开的背影,懵懂地摸了摸后脑勺。
傅长枝安顿好周玉璋后本来心情很不错,直到秋仪将方才发生的事告到她这里。
傅长枝当即拍案而起,追问庄云容说了什么。
暗卫也在一旁,如实告知了当时发生的事,听到小鱼儿没有起疑,傅长枝才松了口气。
“好在她还有分寸,秋仪,你先不要让她出门活动了,把腰牌收回来。母后那边没有旨意之前,还让她在房里待着。”
傅长枝看向暗卫,问道:“依你看,她今日的表现,是个什么性情的人?”
暗卫评价道:“看似稳重,其实毛手毛脚,一惊一乍。但也难保不是因为看到殿下过于激动,才会失态。”
“也的确难说。”傅长枝揉了揉山根,询问秋仪:“她这半个多月都在做什么?”
“起初还很沉得住气,只是每日问奴婢,太子殿下怎么样了。后来就问奴婢要了些绣样还有毛线,整日在房里绣些小孩子穿的衣裳,还有布包之类的东西。”
傅长枝没有做过母亲,但却怜惜庄云容拳拳爱子之心,叹息声道:
“你去告诉她,太子重伤,为了大计,现在不能让旁人知道她的存在,所以才不让她见孩子们。你把她绣的那些东西,给小鱼儿和渊哥儿送去。想来也能先稳住她。”
“奴婢记住了。”
暗卫抱拳道:“那属下先告退了,属下还要替两位殿下再去一趟薛府,给薛夫人送花环。”
傅长枝表情瞬间微妙起来。
等暗卫离开后,她才叮嘱秋仪:“千万不能把小鱼儿和渊哥儿很亲近谢见微的事,告诉庄云容,免得她受刺激做出什么预料之外的事。”
“……奴婢明白。“
傅长枝拨弄着盖碗,心中百感交集,正是在此刻,庄云容和谢见微之间的差距也显现了出来。
谢见微为了傅平野奔走,给了他一线生机,庄云容却只能被束缚在她府里,束手无策……
若是没有谢见微,傅长枝倒也不会去挑庄云容的不是,可正因为有这么一个人在眼前,才控制不住去对比。
傅长枝扶着额,强迫自己压下了心思,即便庄云容有千万个不好,总有一点占据了先机,那就是她才是小鱼儿和渊哥儿的生母,所以到底要不要留下她,还需要从长计议。
……
长公主府发生的骚乱,谢见微不得而知,她在回府的马车上睡了过去,坚持了几日的困顿一起席卷而来,醒来时脑袋还有些昏沉,薄薄的眼皮耷拉着,面相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冷漠不近人情。
经过前堂影壁时,被吩咐拦她的冯妈妈大步上前,大喝:“少夫人!”
谢见微困得很,不耐烦地掀起眼皮瞥了过去,“嗯?”
冯妈妈被骇了一跳,没了气势,磕磕巴巴说:“太太在、在前堂等您。”
谢见微抬腿便走,“让她改日再说,我今日没空。”
“谢见微!”
听到动静走出来的孙氏正好听到这句话,气得鼻子都歪了,冲出堂屋将人拦了下来。
谢见微退后两步,轻啧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山根,疲惫道:“你要干什么?”
“谢见微,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这是对我该有的态度吗!你好大的架势,婆母请你都敢不来?你这两天是怎么回事!每日晨昏定省都不见人!”
赵氏和秦氏跟着走上前,赵氏哂笑声道:“大嫂,您就少说两句吧,如今咱们可得罪不起二少夫人。二少夫人有娘家撑腰,您这个婆母算什么呀,能比得过她家一品诰命夫人吗?当心人家回去告状,您这个婆母还得给儿媳妇弯腰道歉呢!”
孙氏禁不得激,气得浑身发抖,“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嫁到我薛家就是我薛家的人,守我薛家的规矩!谢见微,我敬你母亲是诰命夫人,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谢见微掀眼看向赵氏,缓缓道:“三婶知道长舌妇往往是什么下场吗?”
赵氏咽了口口水,冷哼一声别过了头去。
谢见微今日实在是没心情和她们耍嘴皮子,她垂眸看向孙氏,问道:“太太找我到底有什么事,直说吧。”
孙氏正在气头上,秦氏打起圆场,主动说道:“是大爷的祭日快到了,今年正好是当年领军的主将老将军七十大寿,要回京大办。听闻皇上为了当年死去的将士,也打算大办祭典,大哥想你帮着准备,届时必定会有许多人上门来吊唁。”
“我知道了。”
谢见微敷衍地应了声,就转身回了院子,无视了身后孙氏跳脚的谩骂。
这一觉睡到翌日日上三竿,早膳的时候,谢见微才想起昨天秦氏说的话。
毓秀想了想道:“薛家大爷……哦,是十六年前那场战事上,英勇牺牲,被追封侯爵尊荣的薛近邑吧!奴婢还记得将军说过,薛家唯一有铁血气概的就是这位大爷了。可惜英年早逝。”
薛近邑战死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呢,如果薛近邑活着回来了,兴许后面薛家也不至于逐渐落魄。
谢见微咬了口饼子,心道怪不得孙氏找她的事,一肚子无名火。
估计是因为薛近邑,想起了薛瑁前头的那位夫人,孙氏千方百计想抹杀薛近邑母子的存在,可惜因为薛近邑有战功,不得不捏着鼻子给他办祭典,真是讽刺。
她不高兴,谢见微就舒坦了,她吩咐毓秀:“让府上打起精神,大爷的祭典一定要办得越隆重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