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去,直到次日正午都没回来。
至于那些朝堂上的要紧事务,是由沈令仪过来请示的。
每回有开门声响,他都扭头去看。
宴青菱见他一脸失望。
“怎么,不想见我?”
宴清风冷淡道:“都来看过了,怎么还来,又没大事。”
“卓明月说她今日也不过来了,让我过来照顾你。”
宴青菱顺手给他倒了杯水。
宴清风不喝。
“她怎么又不过来?”
宴青菱道:“忙的。”
宴清风见她目光闪烁,就知道她在骗人,蹙眉道:“你说实话。”
宴青菱道:“不说。”
他便掀开被子立马穿鞋袜,“那我自己去看,她到底有什么事。”
宴青菱慌忙拉住他,一脸严肃的说:“别去,她说不会再来管你了。”
宴清风僵住。
这……难道他还得维持濒死状态?
宴青菱又笑开。
“骗你的,人前几日累坏了,在家睡大觉呢,你总要给人休息的功夫吧?”
宴清风愣愣的说:“我这也能休息啊,我又不吵她。”
“哥,别太黏人了。”宴青菱叹口气道,“她还有溯儿呢,总要陪陪孩子的吧。”
宴清风心想也是。
他在床榻边上眯着眼养神。
宴青菱坐在一边看书解闷,时不时伸手摸一下肚子。
她摸了好多遍,宴清风才注意到这个动作。
“你肚子疼?”
宴青菱说:“你换个想法。”
宴清风想了想,“长膘了?但你摸也没啥用,肉不会掉啊。你看看卓明月,从来不长膘,生完孩子都没腰的。”
卓明月很会长,该有肉的地方丰盈如雪,而腰肢纤握如柳。
宴青菱有点生气。
“长膘犯律法吗?再说了,几两肉值得我摸吗?我不能是怀上了吗?”
宴清风一愣,“怀上了?”
“嗯,”宴青菱说,“你要当舅舅了。”
宴清风属实是开始没敢往那方面去想,毕竟她当初跟康子意,怀上孩子折腾挺久的。
这回,成亲才不过月余,哪怕怀上了把脉都不一定能看出来的时候。
宴清风由衷觉得挺不错的,生出来陪溯儿玩,而且比溯儿小,可以给溯儿欺负。
“父亲知道了吗?”
宴青菱顿了顿,说:“还没说。”
今早才把出的喜脉。她第一个就想到告诉哥哥,来皇宫时路过香山居,就去跟卓明月提了嘴。
但父亲……
宣王不喜欢沈令仪,见面就不给好脸色,宴青菱便也就有好一阵没同父亲说话了。
至于她有孕的消息,哪怕她不说,父亲也会知道,府上总会有人擅自给父亲通风报信。
宴清风能明明白白的察觉,青菱越来越像从前的她,欢喜都是出自内心的,而不像先前,仿佛披了层外壳,千疮百孔的里子藏在里头。
可见,沈令仪确实很懂得如何对她好。
有机会还是要讨教一二。
宴清风突兀道:“一个女子,衣不解带的悉心照料一个男子的病体,这算不算有心?”
他对卓明月的心思,依然不能看得太明白。
宴青菱斟酌道:“别的女子我不了解,但是卓明月她……说实话,换成是我被那样对待,我连溯儿都不会生出来。你没发现吗?她对很多人心狠,唯独对你心软。”
她和土豆一样,是亲眼看着他们怎么过来的,平心而论,当初的哥哥的确过分,甚至把她都给气哭过。
都是女人,她自然也能体会一些。
她也以为,卓明月这辈子都放不下那道隔阂的。回这个头,并不符合她的性子。
宴清风垂着头,深邃目光落于锦缎暖被上双龙戏珠的纹样,低沉“嗯”了声。
……
卓明月在入夜之前过来了。
宴清风竖起耳朵,听她跟青菱在几步远之处窃窃私语。
卓明月问:“土豆说他白日里不舒服?”
她本来还想再等一晚,太医说宴清风病程已经稳定,恢复得挺快的,溯儿也缠着她。
但土豆来传话,说宴清风白日里身体又很不适,她便过来看看。
宴青菱反问:“不舒服?”
这白日里她一直在,也没见哥哥哪里不舒服啊?
卓明月道:“土豆说,他吃什么吐什么。”
宴青菱目光怪异的看了哥哥一眼。
看来,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吩咐土豆撒谎去了。
“没什么事,你回去吧,今晚我留在这照顾。”
宴清风听到青菱这样说,立马插嘴道:“你照顾得一点都不好,水都不知道叫我喝,喝了药也不给吃糖,我蹭被子也没来给我盖。”
他一口气说了一串。
生怕妹妹这个不长眼的,真要留下来照顾他,尽给人添乱。
宴青菱瞪直眼。
“没给你喝水?我给你递了多少次,你自己不喝,糖不也是你自己不要吃的吗?你蹬被子,我是你妹妹又不是你媳妇,我给你盖什么被子?”
“所以你不行,”宴清风冷着脸说,“再说了,你都有身孕,你在我这照顾个啥玩意儿?这儿也没你睡的地方。”
宴青菱道:“我这胎没事,挺稳的,一个晚上不至于出什么事。”
亲哥哥走这样的鬼门关,前几日她都想着留下照顾的,但卓明月没让,说这不比看顾寻常病人,要懂点医理才好。
眼下算是没了险情,她也该来体贴体贴。
宴清风瞪她,“你又不是没嫂子,要你上赶着揽事儿?”
宴青菱险些怼他:我哪来的嫂子?你又没娶妻。
但她心里也明白,哥哥这是想让卓明月留下罢了。
白白耗费了几个时辰,苦口婆心的劝哥哥别太黏人,会惹人烦,哥哥到底是半句听不进。
她叹口气,转而对卓明月说:“麻烦你了。”
卓明月平静地说:“不麻烦。”
平静的面容下是一丝心虚。
这伤这病本就她弄出来的,她多费点心力,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宴青菱走后,卓明月端了水到床边来,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这脸色比起昨日,已然好了许多。
“吐得厉害?”
可她来前就问了,他晚膳吃了不少羯肉和桂鱼。
清淡了这么几日,趁她不在,他恨不得什么大鱼大肉都给上嘴。
吐得厉害,怎还有胃口这样吃?
宴清风屏了口气,虚弱地说:“没事,不必担心我,死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