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得天花的人中,其中一个是宴如意的情夫,”卓明月说,“能救便救了吧。”
宴如意这一生被段以珩毁得彻底,也算是个苦命人,来日若能回来,看到情郎还活着,想必能多几分宽慰。
宴清风“嗯”了声,指腹摩挲她的掌心。
“我们现在是不是……”
“你快去把事情交代了吧,人命关天。”
有些时候,就差那么一时半会儿,就是生与死的差别了。
她这样催,宴清风尽管累到眼皮睁不开,也不敢再耽搁,爬起来去做交代。
再回来,她已经再次沉沉睡去,给他一个恬静的背影。
宴清风手贱,去摸她密长的眼睫。
她在睡梦中被打扰,眉头微锁着转了个身,这回仰面而卧了。
宴清风动作很轻的钻进被褥里,手轻放在她小腹上。
他紧张到呼吸都停了。
这里面是他的孩子,他早就想摸了,还想把耳朵贴在她小腹上听听动静,又怕动作太多吵醒她。
这床很窄,他已经睡到了最边上,动一动就得滚到地上去,他就维持侧睡的动作,缓缓睡去。
两个时辰后。
卓明月被一声闷响惊醒,坐起来看什么情况。
宴清风躺在地上揉腰,双眼有点迷蒙。
“没事……”他爬起来,“你再睡会儿。”
于是卓明月翻了个身,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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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景程的嘴挺硬,死活不肯改口。
受了许多刑罚折磨后,他看到一位女子踏入刑房。
“阿芹!”他顿时激动起来,试图挣脱绑着他的沉重铁链,“你怎么过来了!他们逼你来了吧?”
许芹站在他面前,目光细细描过他浑身上下的伤口。
段景程很急,“阿芹,你去求宴青菱,你就说跟我关系不好,求她救救你,她心软说话管用……”
许芹摸了摸梁王的脸,轻声细语的说:“认了吧,景程,是你刺杀逼得皇帝不知所终,是你假传圣旨污蔑淑妃,只为自己能顺理成章的继承大统。”
段景程怔了怔,他忽然明白了她的来意。
她这些年,鲜少有过这样温柔的时候,唯一的一次竟然是要他认罪。
他遍体鳞伤的被绑在架上,咬牙切齿到面目狰狞。
“奉天殿外分明是宴清风射伤了皇帝,那么多双眼睛看到了,怎么无一人敢提!是他刺杀天子啊!”
许芹叹息。
“所以啊,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在挣扎什么呢?”
无论他认与不认,结果都是一样的。只是他明明白白的认下来,宴清风更少几分阻力。
段景程固执的摇头,“淑妃肚子里的是宴清风的种,他们这是要篡我段氏江山啊!阿芹,我怎么能认,我认下来了死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而且我认下来了就是死罪啊!”
“你如今身在绝路,都是皇帝害的,他自己跑了,把烂摊子留给你。你就为我想想,我想有条活路啊,你认下来,宴将军和淑妃都不会亏待我的。”
许芹的纤指温柔描过他的眉眼,她眼底的光柔和似水,也又似催命的毒药。
“景程,认了吧。”
段景程嘴角抽动着,紧紧闭上眼。
“我不认,阿芹,我不能认。”
许芹脸上的温柔慢慢消失。
“你就对皇帝这么死心塌地么,你如此待他,他如何待你?”
段景程垂下头。
“阿芹,你走吧。”
许芹便不再看他一眼,大步走出刑房。
外头,卓明月等在那里,“没事,你尽力了,无论如何这份恩情我记得。”
许芹并不气馁,“他不认便不认吧,我身为他的王妃,大义灭亲指证他,总有几分力度的。淑妃,让将军召集几位重臣,我来见他们。”
不仅是为了帮淑妃,她更想要段景程和皇帝万劫不复。
若出逃在外的皇帝,听到登基的依然是淑妃之子,想必能活活气死。
段景程被押到奉天殿中时,他的王妃许芹在一众大臣面前声泪俱下。
“梁王眼见着皇帝膝下无子,便有了取而代之的念头,为此他还逼我联络我父亲,动用一切势力助他成事。而我不愿意,我苦口婆心的劝他,却被囚禁在梁王府中。”
“他终于还是做下这歹事来!只是淑妃腹中之子到底妨碍了他,他为了扫清障碍,便谎称淑妃腹中并非皇嗣!”
段景程被押跪在殿下,怔怔的望向慷慨陈词的妻子。
许芹满目痛恨的指着他。
“你做出这样的事来,对得起你皇兄吗!”
宴清风立于三步台阶之上,睥睨着段景程。
“你还有何话说?”
段景程哀哀笑出声来,笑得浑身发抖,目光久久看着许芹,最后落寞无边的说:“王妃如此深明大义,我……无话可说。”
“拖下去。”
他被带离奉天殿之前,听到宴清风向大臣们道:
“既然如此,淑妃便是被污蔑的,得为她母子正名。另,皇帝失踪一事压下来,未免闹得人心惶惶。”
有大臣提议:
“国不可无君,找回圣上之前,不如由宴将军为摄政王,代持国事?”
随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异口同声:
“请宴将军为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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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明月回到玉华宫,除了春桃,所有的婢女都被换了去。
春桃忧心忡忡到食不下咽。
“宴将军成了摄政王,娘娘可怎么办啊。”
卓明月给她嘴里塞了块枣糕。
“什么怎么办?”
“过去娘娘和贵妃不对付,摄政王必定是向着贵妃的,”春桃推心置腹的说,“娘娘可要小心着点,就怕他对皇嗣下手。”
卓明月拉着她坐下,安抚道:“他要真动手,早就动了,这不是没事嘛。”
“娘娘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您腹中可是皇上唯一的子嗣了。”春桃瞄着外头忙碌的宫人,小声说,“那些都是摄政王安排的人。”
春桃的担心不无道理。
她陪卓明月去个御花园,会承受各种各样的目光。
有怜悯的,有幸灾乐祸的,还有唯恐避之不及的。
隔着茂密花丛,卓明月听到兰妃的声情并茂的讲诉什么。
“自从淑妃进宫,那贵妃姐姐就没一天好日子过,关雎宫就跟冷宫似的。”
“后来天花一事,贵妃被迁至瑶华宫,皇上本是要去宠幸贵妃的,淑妃得知此事竟从宁江别苑赶了来,就为了阻止皇上宠幸贵妃!”
“贵妃气极之下要推淑妃,反倒被皇上打了一巴掌,还差点被皇帝给活活掐死!”
“这淑妃,多有能耐啊。眼下贵妃不知所终,谁知道是谁做的呢。”
卓明月听得发笑。
这兰妃挺能编故事,不去写话本子可惜了。
可她编排这种有什么用,皇帝都不在宫里了,她挑唆给谁看?
一丛之隔,兰妃正花枝招展的被一群宫嫔簇拥在其中。
有宫嫔道:“听说摄政王对贵妃娘娘很好。”
“那是自然,”兰妃绘声绘色的说,“贵妃从小养在宣王府,和宴青菱一块儿跟在摄政王身后的,他对待贵妃同亲妹妹一般。为了皇上冷落贵妃的事,他差点对皇上大动干戈呢!”
有人好奇,“淑妃害得贵妃如此,摄政王能放过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