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风走到屋子里的多宝阁边,拉出抽屉,取出一个小匣子,打开,是很多褐色小药丸,他拿出一颗,解释道:“我中过很多次催情香和合欢散,便常备了解药来应付。”
从适婚之龄后,他中过那种药的次数不计其数,以至于他都能辨出味道。
卓明月脸色一滞:“你有解药为什么不说?”
她吐得那么费劲,结果他有解药?
她又想起之前在小树林里,他以中了催情香为由,让她跪在他身前帮他解除药性。
还有那次她想把小梅送上宴清风的床,他吃了药后折腾她许久……
他一直都有解药,为什么不吃?
“没反应过来。”宴清风的每一句解释,都挺苍白无力。
他说的是实话,只是听起来像胡扯。
卓明月无言以对。
装作若无其事的是他,现在一脸无辜的又是他。
宴清风让人重新备了饭菜来,卓明月一口都不肯动。
她不吃,宴清风就也不吃。
过了半个时辰,卓明月眯着眼靠在椅上小憩,宴清风和宣王在门外争执,丝毫也不避讳她这个外人。
宴清风道:“你不要跟母亲一样,插手我的私事。”
宣王道:“你都二十了,半个子嗣都没有,我就你一个儿子,为子嗣考虑做的有什么问题?”
宴清风口气趋凉,“我这么大个人了,同房还要你来促成?”
宣王拍了拍他肩膀。
“你当父亲看不出来,她不肯跟你同房,你又见她怕,不用点药怎么成事?”
下人说他俩并没有睡一个被窝,每天早上还是宴清风亲自收起地上的被褥。
这他作为父亲怎么能忍。他的儿子,居然得不到一个女人。
宴清风环视四周,院里的那两个下人都背过身去,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谁说我见她怕?我就是不愿意强人所难。”
“你惧内,当父亲看不出来?”宣王看着他脸上的巴掌印,笑道,“她打你了?”
这巴掌印要给段知菁看到了,估计她得活撕了卓明月。
但宣王不觉得被女人打个耳光这有什么,还挺好笑的。
宴清风双眸瞪出火来。
“你闲得慌?”
……
卓明月在他进来之时,闭着眼装睡。
宴清风立在她面前停了会儿,轻声道:“我今晚送你走吧。”
有时候作出决定就在一瞬间。
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盼着她是真的在熟睡,没有听见这话。
可是卓明月睁开了眼。
“你都安排好了吗?”
宴清风想说自己没有安排好,借故再推延几日,可看到她期翼的眼神,他最终还是点了头。
“让土豆送你到姑苏,还安排了十个护卫,五千两白银,土豆到时候得回来,护卫和白银就归你了。”
十个护卫并不多,却都是精卫,足以应付路上的流匪,保她在姑苏的安稳。
姑苏是个富硕太平之地,不过五千两白银也够她锦衣玉食一生一世了。
卓明月起身,向他揖手示礼。
“多谢将军。”
宴清风有片刻的失神。
他见过她低眉顺眼曲意逢迎的模样,也见过她张牙舞爪冷漠至极的模样。
却是头一日见她这样端端正正,出自内心的向他道谢。
他喉咙梗住了一般,好几次企图开口,却说不出话。
她却好像心情不错,婢女端来的点心,她都吃的比先前多。
这半日的时光,过得尤其快。
宴清风感觉眼一眨,天就黑了。
他把自己腰间的刻着宴字的蟒纹佩玉取下来,放在她手中。
“这东西世间独一无二,能代表我,在外面若遇到为难之事,拿它去见最近的刺史或太守,无敢不从。”
卓明月想了想,收下了。
换上夜行衣,随着土豆走出去之前,宴清风情不自禁的喊住她。
“从前没好好对你,挺遗憾的。”
卓明月停步,淡淡道:“林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除此之外,都不该算作遗憾。”
温饱丝淫欲,她对这话深以为然。
宴清风的人生太过顺坦,从来都是他唾手可得的,不缺围绕着他转的莺莺燕燕,却有一个不爱他的女人,这个女人,就成了他不能忘怀的遗憾了。
他为之痛苦,惘然。
而像卓明月这样的人,为了安稳活着已经战战兢兢到精疲力竭,哪来什么心思去为任何一个男人伤怀,根本没有力气。
宴清风向土豆伸出手:“前两日准备的路线图再给我看看。”
土豆从怀里拿出一份舆图,交到宴清风手里。
宴清风摊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中间有一段是水路。
他想起前几日做的噩梦,梦里面卓明月从船上毅然决然地跳入江水中,这一幕让他回想起来心有余悸。
宴清风点着水路这一段,道:“绕开它,路程拉长点不要紧。”
……
一路上,土豆很多次欲言又止,卓明月对他的话不感兴趣,便也没有开口相问。
直到在沿途的面摊,一块儿坐下吃饭的时候,土豆开口说道:“我第一次看到主子他因为承受不住一件事晕过去,便是他以为姑娘你死了的时候。”
卓明月专心致志地吃面,并不在乎他说了什么。
土豆继续道:“其实主子人本性不坏,我都做了背叛他的事,他还是信我,没有罚我。”
“他好坏和我无关。”卓明月道。
只是他肯放过土豆,挺好的,否则她心里必然多一件愧疚难平的事。
土豆一噎,缓缓后,再道:“我也是看着你们这样过来,知道主子做的那些事确实过分,你不会原谅他的,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心里好受些。”
卓明月抬眸,目光淡然。
“我没有什么不好受的,都过去了。”
她熬过来,活下去,可不是为了记住那些痛苦的。
他若不肯放过,她会恨,竟然他肯放过了,那她便也放下。
土豆叹了口气,“主子也是醒悟得太晚,你假死之后,他把长公主赶出府了,说你回来了看到她会不高兴,你说他这人,是不是挺可笑的。”
卓明月神色一顿。
“是挺可笑的。”
“那些时日里他浑浑噩噩的,直到某天从宫里回来,他喝了很多酒,拉着我说,还好卓明月还活着,”土豆笑道,“我还当他是痴了,在说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