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微当然没有把握。
她眼底晦涩,仗着太后看不见,唇边带上了讥诮的笑意:“自然,否则,圣上为何还要让我来,为太后您调安神香呢?”
太后神情变幻着,五官都在奇怪地抽搐,呼吸声清晰可闻。
宋时微知道她此刻内心一定是在强烈纠结着,她耐心等了半晌,没有催促。
可眼见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后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宋时微终于坐不住了。
正如当初皇帝对她说的那句话,现在的太后也像当初的她一样,再耽搁时间。
不同的是,自己耽搁的只有自己的时间,而太后,耽搁的是她们二人的时间。
自那日宫女传完话后,外面带来的再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来来回回说的不过都是那几句让自己稍安勿躁,耐心等待的话。
宋时微知道,无论他们说得有多天花乱坠,总归,都是靠不住的。
如今皇帝虽因着此事暂时留下了自己的命,可自己若是表现不出自己的价值,光靠此点,又能好过多长时间呢?
若是江稚鱼从中阻拦一下,皇帝会冒着得罪江稚鱼的风险,保下自己的命吗?
这个问题在宋时微心里其实是个肯定的回答。
不会,她自己无比确信。
所以,她必须在江稚鱼出口前,向皇帝展现她的价值!
这般想着,她声音冷淡了几分:“太后还犹豫什么呢?还是说,您要看过秋亿和霜凝,或是其他人的死状,才肯开口?”
太后脸色一变:“死了?”
宋时微看着她微微发抖的嘴唇,笑道:“自然是死了,她们虽和您一样,日日夜夜都闻着这安神香,但她们不如您尊贵,没有人给继续配香,前几日发作时,没挺过来,都死了。”
看着太后惊恐的眼神,宋时微打心底里生出了一种快感,她有些愉悦地看着她,声音都轻快了几分:“就扔在慈宁宫后面,本来也是想着你们主仆情深,太后或是想见见,便没人让往远处丢……”
她话还没说完,太后便尖叫一声,从紧咬的牙缝间挤出字来:“够了!去叫皇帝来,我会告诉他的!”
宋时微颇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在一旁站着的锦衣卫听完全程,其中一人默默退了出去。
“太后果真深明大义,”宋时微轻笑着。
人一得意,低级的错误便会随之而出。
她看着此时胸口剧烈起伏,额间还满是冷汗,显得狼狈不堪的太后,只觉这些日子的憋屈都散了大半。
“你瞧瞧,若是早些时候便跟圣上交代了,哪里还有这些事情,”宋时微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据我所知,户言可是将一切,都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太后目光剧烈闪躲着,紧接着,宋时微又道:“说真的,我可是真羡慕你能坐太后这个位置啊,毕竟要杀一个太后,难啊……”
宋时微本只是想感慨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但话一出口,她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脸色一变,声音也戛然而止。
可是晚了。
宋时微看着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随后她突然转过身,对着自己的脸就是狠狠咬了一口,用力之大,几乎是要生生撕扯下来!
宋时微没想到她会突然如此,没有防备,被她咬了个正着,反应过来后,便是钻心的疼痛。
“啊!……松开!松开!贱人……”
一旁的锦衣卫初时也没反应过来,直至听到宋时微凄厉的尖叫声,还有她不停拍打太后的声音,几人才连忙上前拉开。
宋时微脸上血迹斑斑,她又用手捂着,看不清伤势如何。
太后“呸”了一声,从口中吐出一个血淋淋的东西,她盯着地上的肉块,眼中散发着诡异的亮光,痴痴笑道:“骗我?……你敢骗我?这便是代价!”
她的模样看起来哪还有正常人的样子,莫说宋时微了,就是见惯了血腥场面的锦衣卫,也不禁心下大骇。
他们脑子里同时浮现出了一个想法:
太后不会是刚刚被这宋时微逼得太紧,疯了吧?
那若是皇帝来了,会不会迁怒他们?!
想什么来什么,脑子里刚有这个想法,便看见皇帝迈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江稚鱼。
一看这个场面,两方人都有些懵。
锦衣卫他们是在想皇帝怎么来得这般快,御书房到慈宁宫怎么也要走一会才是。
至于皇帝,他被江稚鱼护在身后,看着她像小狼崽一样警惕地环绕四周,同时心声还在喋喋不休——
【vocal,底下那是啥?肉吗?】
【谁的肉?太后咬的?为什么咬?突然咬人,她有丧尸病毒?】
皇帝:“……”
沉默了一会,江稚鱼疑惑的心声又传来:
【没有啊,吓我一跳。】
【这地方可不敢有丧尸啊,这要是爆发了,我都不敢想。】
知道不是丧尸,江稚鱼的情绪显然没有一开始那么激动。
江稚鱼看着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皇帝,也同样面无表情地回看过去:“太血腥了,吓到我了。”
众人:“……”
你这个语气,你这个脸色,哪有半分被吓到的样子啊!
皇帝低声叹了口气,偏头吩咐一旁的朝恩:“吩咐御膳房做些甜食来,给江尚书压压惊,再去一趟内务府,把准格尔进贡的那套鸽血红首饰,送去许府。”
抛开其他不谈,至少第一时间,她护着自己了,而且据她的心声来看,这丧尸怕是极为可怖的东西,但她在知晓可能有这种东西的情况下,还毅然决然地护着自己。
光是这份心思,也当得起这份奖赏了。
殿内一时间落针可闻,羡慕和嫉妒都快从眼中溢出来了。
宋时微尤甚。
她忍受着脸颊传来的阵阵痛意,同时脑中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了宫宴上,准格尔进献的那套鸽血红首饰。
她一眼望去,便极为喜欢。
她当时本还想着,待宫宴结束,便求太后将这套首饰赏赐与她。
没想到……
不光是其他人吃惊,就连江稚鱼本人,也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