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江稚鱼话音刚落,江康安的神情瞬间就扭曲起来。
知道是麻药过去开始反疼,江稚鱼一把捞过江康安的腿,给他按摩着缓解。
江康安紧咬着唇,疼得脸色煞白也强撑着没有叫出来,只是闷哼了几声。
因为太疼,他也无暇顾及避嫌了,等挨过那一阵后,他全身是汗,整个人异常狼狈。
但江康安双眼却是亮晶晶的,十分高兴。
五年了,他终于感觉到自己的双腿了!若不是江稚鱼还在,他要保持做大哥的稳重,恐怕此刻早就落下泪来。
【想哭就哭呗,小孩还挺要面子。】
江康安:“……”
他今年十七,被十二岁的妹妹在心里叫小孩,江康安眼神空洞,算了,她开心就好。
忙碌了一天的江师傅也困了,她打了个哈欠,和江康安说着注意事项:“伤口目前不能沾水,你这几天就在床上休养,这个药每天饭后吃一粒,七天后,就可以试着走走了。”
江康安和阿福同步点头,江稚鱼挥挥手,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转头,一迈腿——险些被门槛绊倒。
阿福几乎是闪现一般扶住了她。
刚抓住她,阿福就双目一凛,紧张地看着江稚鱼,然后,就看见她双眼迷迷瞪瞪。
竟是困到神志不清了。
阿福不知该怎么处理,求助般地看着半倚在床边的江康安。
“你送她回去,莫要被其他人看见。”
阿福轻点头,身影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
轻手轻脚把江稚鱼放到床上后,阿福立刻返回,也就没有注意到,在他走后,江稚鱼睁开的双眼。
江稚鱼确实很困,手术和空间的异能消耗了她大部分的能量,但在阿福抓到她的时候,她强撑着提高了警惕。
那么快的反应速度,还有这样的身法,明显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厮这么简单。
躺在软软的床上,江稚鱼陷入梦乡时,心里不禁在想:既然阿福这么厉害,那为什么会被那群人虐杀呢?
她这边陷入梦乡,另一边的梦华苑,难得的还燃着灯。
自杜氏进门又生下江泊简后,许悠然再未和江昭荣同过房,因着心里的愧疚,江昭荣也没说什么,平日里,都是睡在杜氏那。
要去杜氏的翠微阁,务必要路过梦华苑,江昭荣看着微弱的灯光,脚步有些踟蹰。
他知道许悠然对他心中有怨,他也不是没想过缓和,但只要杜氏还在,他们之间就永远扎着一根刺。
杜氏为他生育了一女,他是绝对不可能抛弃她们的。
同样的,许悠然他也放不下。
江昭荣闭上眼,脑海里回忆着笑魇如花的许悠然,甜甜地唤自己荣郎的时候。
江昭荣深吸一口气,抬腿走了进去。
许悠然坐在桌前,似是写着什么,她的双眼因为哭过还有些发红,江昭荣摆了摆手示意侍女们退下,自己张开双臂,从身后抱住了她。
“康安得了神医救助,是天大的好事啊,何故如此伤心?”
许悠然不答话,依然动着笔。
江昭荣轻瞟一眼,只一眼,就令他遍体生寒。
许悠然写的,竟是一份和离书!
江昭荣惊怒,气极之下,顺手抄起案板上的几本书,狠狠摔在了地上。
许悠然漠然地看着他:“何必来我这处撒野。”
“我撒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今天本是大喜的日子,你在干什么?!”
江昭荣指着她的鼻子:“我这些年还不够忍让吗?你出去看看,谁家府中不是几个姨娘候着,我这府中不过只有一个杜氏,你的妒意怎么如此之重?”
看清他眼里的失望,许悠然嗤笑一声。
“当初是你跪在我家门前,许诺一生一世不纳妾。现在,却是我妒意重了?”
许悠然眼眶含泪,倔强地看着他。
灯下看美人,犹胜三分色。
她的眼眸好似秋水般明澈,泪水流淌而出,单薄的肩膀轻轻耸动着,不断发出委屈的呜咽声。
江昭荣一瞬间缓和了脸色。
他叹了口气,将许悠然抱在怀里。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看到你写和离书,太生气罢了……当年的承诺永远奏效,我此生除了你,再不会要其他人。”
“我才不在乎!”许悠然推开他:“我且问你,老太太放在康安院子里的人,你可知情?”
江昭荣一愣,摇摇头。
许悠然脸色好了些,从案板上拿起几张纸递给他:“你且看,康安院子里侍候的人,全都是那鸡鸣狗盗之徒,平日里不仅散漫,竟还敢欺侮主子!这就是你娘给康安院子里安排的人!”
江昭荣仔细地看着上面的话,越看越生气。
到相府当差的,哪一个不是身家清白的?偏偏在他大儿子的院里,竟放了这么多的祸害,不是针对又是什么?
也难怪许悠然如此生气,甚至要与他和离。
江昭荣脸色凄惶,后悔地看着许悠然,只道:“我这就去找娘,她如今老了,力不从心,往后还是由你主持中馈。”
目的达到,许悠然并不显露半分脸色,只道:“怎么不去找杜氏?老太太不是觉得,她样样都比我好,有意把她提为平妻吗?”
许多年没听过她如此耍小性子的话,江昭荣觉得怀念的同时还有些新奇,讨好地笑着:“她哪配和你比,一个姨娘罢了。”
许悠然不接话,歪头看了一下江昭荣手里的纸,抬起下巴点了点,娇矜的模样看得江昭荣喉头一紧。
“我这就去、这就去。”
看着他走出院门,许悠然脸上的笑才消失。
她要这份权,也不过是为了有能力护着自己的儿女罢了,本来对江昭荣的旧情,也在他短短几句话里,凝结成了冰霜。
“月儿,把灯灭了,院门落锁吧。”
“那相爷……”
月儿望着许悠然投过来的视线,立马垂下头,恭敬道:“是。”
……
秋风萧瑟,寒意渐起。
第二天一早,江昭荣顶着几道抓痕,把账本和府中下人的清单名册等递给了许悠然。
因着还要上朝,他也未多做停留,简单说了几句便离去。
许悠然翻着名册,纤细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