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昀昭看向燕婷这般精神恍惚，仿佛大受打击的模样，便知道她对其所说的话起了作用。
有些事一旦破开一个口子，要是再想弥合，可真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眼下黎昀昭要做的就是让这个口子越开越大，直到向燕婷她自己能够正视她现在的困境，并激发她想要摆脱这个困境的决心。
黎昀昭将一只手放在吴含真的头上，就像是她从前给小猫顺毛一样，轻轻地抚摸着吴含真的脑袋，让吴含真的情绪渐渐趋于平和。
向燕婷看到这一幕，虽然知道不应该对黎昀昭生出嫉妒之心，可是她真的很难不去羡慕黎昀昭。
因为吴含真如今很少有对她这么亲近的时候了。
而黎昀昭要的就是刺激向燕婷，同时用语言刺激她。
“向同志，有些话我本来是不想说的。你们家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我们这些做邻居的或多或少也是知道一些的。作为外人，我也不好插手你们的家务事，可实在是有些话不吐不快”
“没事的，你说吧。”
“就是今天这也就是我正好碰上了，要是我没碰上呢？且不说是不是可能会毁容，就说她这样晕倒在路边没人管，要是其他抱有什么坏心思的人路过，想要把她拐走怎么办？
你还是多对真真上点心吧，说到底还是亲生父母更疼孩子，你这么着急出来找孩子，也没看见你家里其他人，他们就不担心吗？”
黎昀昭说的正是之前向燕婷在遍寻不到吴含真之时所担心的事情。然而，当她听到黎昀昭所说的后半段话之时，却正好对上了吴含真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眸。
只见吴含真一副弱小可怜的模样，缩在黎昀昭怀中，偏着脑袋偷偷瞧着她。
她在吴含真眼中除了惊慌不安，还有期盼。
向燕婷被吴含真的眼神给刺痛了，她想对吴含真说，奶奶和小姑都说要出来找她的。
可是她一路赶来却没有看到她们的身影，也没听见身后有什么动静。
向燕婷哪里还不知道对方根本就没有按照她们说的那样做。
当时在客厅里，她们明明都是听到了贾淞的话了的，向燕婷也不信她们还会傻乎乎的到处跑去帮忙找吴含真。
当向燕婷离开吴家众人，开始以旁观者的视角回顾过往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竟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脆弱不堪。
事实就在眼前，向燕婷连自己都骗不过，更不知道该怎么对吴含真开口。
但是抱着心中那丝不想让女儿太失望的想法，向燕婷还是对吴含真说，“她们都说了要一起来找你，可能没跟我在一个方向吧……”
说着，就见吴含真露出来一副“果然如此，我早就猜到了”的表情。
向燕婷的心就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着，越发的难受。
话说到一半，向燕婷知道吴含真并不相信，也就没再继续强行圆谎。
过犹不及，黎昀昭明白她给向燕婷的语言刺激已经够多的了，便没有再继续下去。
“你自己心中有数就好，你女儿真真这么可爱，你要好好保护她呀。时间也不早了，我也得赶紧买东西去了，否则真的要赶不上啦。”
黎昀昭双手暗暗发力，想让吴含真离开她的怀抱。
可吴含真抱她抱得紧，又是个小孩子，她不好拿捏力道。
于是，她只好给向燕婷递了个眼神。
向燕婷会意，她的手轻柔地放在吴含真的肩膀上对她说：“真真，你也饿了吧？咱们也该回去啦。”
吴含真不想回那个家，可她也知道爸爸在家里，妈妈要跟爸爸住在一起，所以她也得回去。
在和黎昀昭分开的时候，吴含真依依不舍地与她道别。
吴含真心想——
要是她能跟黎姐姐住在一起就好了，她一定会乖乖地不给黎姐姐添麻烦，而且她吃得也不多，还能帮她一起做家务活。
要是爸爸不住在那个家里就好了，那她也不用跟着妈妈一起继续住在那里。
要是妈妈不喜欢爸爸，只喜欢她一个就好了。那她就可以只要妈妈，只跟着妈妈一起生活。反正爸爸只会说她不对，说她什么都不如贾淞和贾姝，甚至她听到过爸爸说要是他们的身份能换一换就好了。
要是
吴含真心中突然冒出许许多多的渴望。
她另一只没有被向燕婷牵着的手放进了口袋里，那里放着之前黎昀昭在陪她休息时塞给她的巧克力。
吴含真觉得她自己在某些意义上其实也和贾淞、贾姝他们一样，也是个贪心的坏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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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昀昭朝着母女二人相反的方向离开，她打开系统界面，看着不断上涨的剧情修正值，心情也随之变得飞扬。
“系统，你之前告诉我说检测了吴含真的脑袋并没有摔坏，也没有什么内伤。那你是不是也能检测到她的精神状态啊？”
【不可以。但是可以进行数据采集分析，以此做出判断。】
“那你分析一下？看看吴含真那个小孩是不是生病了啊？就是精神疾病。虽然她不排斥和我接触，但是我总觉得她好像有那么点抑郁倾向？”
【系统直接通过扫描检测出目标对象患有抑郁症的可能性极高。】
“那应该不严重吧？我看着那小孩好像很聪明的样子，反应也很敏锐。若非是因为任务我要仔细观察她，我都要以为她真的是反应迟钝了。我看向燕婷对她也很关心啊，为什么她不带着孩子去看看呢？”
【当前国内还没有什么相关的理论研究。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没办法给她看病，但是吴家没人相信向燕婷的猜测，甚至对她四处带着吴含真寻医问药这件事持反对意见。】
“他们觉得家里出了一个疑似有精神疾病的小孩，传出去的话名声不好听？”
【差不多是这样。没了吴家人帮忙，向燕婷的能力和精力也有限，加上吴含真在学校的成绩一直保持得很好，他们更不觉得一个明显智力没什么问题的孩子能有什么大病，只觉得纯粹就是向燕婷关心则乱。】
“所以渐渐地向燕婷也就没再提起吴含真可能是生病了这事了？”
【没错。】
黎昀昭摇了摇头，同情了吴含真两秒。
她忽然话锋一转又道：“你说下次任务会在什么时候？”
系统：【不知道。】
黎昀昭本想着系统现在能告诉她更多信息了，说不定这会还能悄悄地多一个“先知”技能。
可惜系统还是这个鬼样子，一问三不知。
本来也没抱有什么的希望，她这会儿也谈不上多失望。
“真没意思，系统你真就不能再拟人化一点了吗？”黎昀昭说道，“且看看今晚吴家会有什么动静吧，我有预感要是事情顺利的话，下一次任务应该很快就要发布了”
黎昀昭一边分心和系统闲聊着，一边慢慢悠悠地向着公共汽车站点走去。
做晚饭所需要的食材其实她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只不过是去将“谎言”的最后一环给圆上。
黎昀昭坐在靠窗的位置，偏头望着窗外，或许是快到饭点的原因，路上的行人皆是行色匆匆。
正分心和系统进行交流的黎昀昭并不知道，在街边有一个与她有过几面之缘的中年妇女正满脸惊讶地盯着她看，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妈？您怎么了？”
“云帆，你刚刚看见没？那个、那个是不是”
程云帆看着母亲那激动的模样，很是不解，“什么？那什么也没有啊，倒是来来往往的人和车，您这是看到什么熟人了？”
赵霞却摇摇头又点点头，差点让程云帆以为她撞邪了。
他还欲发问，赵霞却反手拉着他，快步往程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哎，您不是说还有一些东西没买吗？怎么这就要回家？不买了？”
“就那点东西，明天再买也行，不打紧。”
“您这可真是善变。之前还非得拉着我来，说什么那东西抢手今天非得买到，还让我来给您拎东西，这会又”
“你懂什么！情况有变，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赶紧的，别磨磨唧唧的，难怪都相这么久的亲了还是没有姑娘肯嫁给你，要是你有你堂弟”
“行行行，我不光没我堂弟聪明，还没他那么好的异性缘，像他一样早早的就知道给自己找个漂亮媳妇行了吧？话说您这神神秘秘的，刚刚究竟看到什么了？”
“就是你刚刚提到了的！我看见之前和云舟在一起的那个小姑娘啦！好像叫什么昭昭吧？”
“您是说黎昀昭？”
“对！就是这个名字。我刚刚看到公共汽车上坐着一个女孩，长得很像我记忆中黎昀昭的样子。可是公共汽车很快就开走了，所以我才问你说有没有看到”
“她回海城了？您确定是她吗？”
“这不就是不确定嘛？但是我有八成把握。毕竟这个女孩的相貌这么出众，气质也比较特别，我对她的印象还是蛮深的。我记得云舟出国之后，你伯母说这个小姑娘好像就和云舟断了联系，后来好像又听了一耳朵你伯母她们闲聊，说是她下乡去了？”
“您没记错，她确实去年就下乡去当知青了。您现在着急回去是想将这件事告诉给大伯母他们吗？”
“否则呢？”
“您这不还不确定究竟那个人是不是她呢，万一不是，那最后不是瞎折腾吗？别最后再落得个埋怨。”
“你能想到的，我想不到吗？”赵霞对程云帆翻了个白眼，“虽然说云舟现在不在国内，可是为了以防万一，你伯母之前都跟我们打过招呼了的。她说要是有什么异常，尽量跟她通个气。其实我觉得她这么想也没错。你放心，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我可不会瞎掺和，要查也是要你伯母来查，我就只是个传话的。”
“这样不好吧？”程云帆尝试劝阻。
“没什么不好的。云帆我跟你说，虽然我觉得云舟他不像你们无心成家是好的，但是咱们也是要讲究一个门当户对的。像是黎昀昭那个姑娘看着也不算很差，但是选媳妇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的。
这点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学云舟，他也是有些拎不清的。你看他最后不也是拗不过你伯母吗？所以说”
程云帆有心要阻拦，可是他也知道——
即便他能拦下一次，拦住他妈不将这件事告诉程云舟的母亲，可是他拦不住别人遇到黎昀昭，也管不住别人的嘴。
于是在试图劝阻了几句，仍见他妈态度坚决后，便没有再开口阻拦了。
他心中也生出了一些疑窦，想弄明白若他的母亲看到的人真的是黎昀昭，那她这次为什么会回海城？她之前在乡下谈的对象呢？
想到远在国外，但是依旧对黎昀昭念念不忘的堂弟，程云帆深深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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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黎昀昭就一直在留意吴家的动静。
果不其然，吴家又一次发生了激烈的矛盾冲突。
只是这次的争吵声平息得很快。
其他人不知道内情，都以为是像往常一样小打小闹罢了，可黎昀昭却知道——
在这显得意外的平静温和的表象下，已经是比以往更甚的暗流涌动。
与黎昀昭所猜测的差不多。
向燕婷先带着她在外面吃了一顿饭，才回到了吴家。
等到她们俩回到家中的时候，吴彦德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吴慧珊在和他激动地说着什么话。
吴母在厨房做饭，吴父正端坐在一张书桌后，检查两个小外孙的功课。
向燕婷站在客厅门口，看着他们一家人和谐热闹的景象，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倦累。
她之前总觉得她已经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融入了这个家，可是现在却发现好像这个家里少了她一个，或者说少了她们母女俩也没什么两样。
也不知道吴慧珊跟吴彦德说了什么，吴彦德沉着一张脸。当看到她们母女二人平安回到家以后，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开始数落她们的不是。
向燕婷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