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中被拆穿骗术从而气急败坏的模样并没有在白衣女子身上显现,反而她眨巴着一双丹凤眼好奇的打量着陈行,似是要将他看个透彻!
“拜托,你这是什么眼神?你这会儿不应该……”
白衣女子笑吟吟道:“应该如何?气急败坏?亦或是破口大骂?”
陈行表情错愕,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头一回自己被别人看穿了?
莲步轻点,白衣女子转瞬间便来到那口大锅面前,诧异的指着锅里汹涌翻滚的沸油问道:“这也是小公爷的手段之一吗?”
陈行一时间被她问得傻愣在原地,一时间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了!
“别愣着,继续弄啊!小女子也想看看小公爷还会哪些把戏!”
“你不怕我?”陈行纳闷的看着白衣女子!
“为何要怕?”
“呃……你是江湖骗子啊!”
陈行这一瞬间觉得眼前这个姑娘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缺心眼儿?
自己拆穿了她的骗局,她不怕不说,还上杆子让自己表演第二个把戏给她看,她把自己当什么了?江湖卖艺的艺人?还是耍杂技的戏班子?
“小女子何时说过自己是骗子了?不知哪句话说错引得小公爷误会了?难不成派发百姓米粮也有错?”
白衣女子一连三问令陈行一时间无言以对。
“行吧,算你有理,不过,还是那句话,一会儿咱们天鹰卫见!”
陈行不再理会白衣女子,转而对着不停催促着自己表演的百姓道:“接下来,我就给诸位展示下何为下油锅!”
说着便将袖子撸起来,举起手朝着沸油中伸去。
这一举动,莫说是百姓了,便是在马车内偷看的秦若澜也是捂着樱桃小嘴惊呼出声。
可想象中的惨叫与肉香没有传来,反而倒是陈行的表情十分享受,甚至隐隐有些小得意。
片刻后,陈行收回手,接过小伍递来的帕子,将手臂来回擦拭,开口道:“看清楚了吧?若是有人不信,可以亲自上来一试!”
此时白衣女子顿感新奇,也学着陈行的样子依样画葫芦将手伸进沸油之中。
洁白如玉的手臂就这么赤裸裸地浸泡在沸腾的油水之中,不少百姓都为她捏了把冷汗!
果然,看似颇为吓人的沸油,其实一点也不烫,反而有些温热!
“这是为何?”白衣女子丹凤眼中满是疑惑!
“其实这并不是一锅真正的油,一锅油沸腾以后,温度会达到两三百摄氏度,肯定会对人造成伤害,这锅油里面放的是醋!”
顿了顿,陈行接着对百姓解释道:“因为醋的密度会比较大,所以放入锅中会沉在油的下面。我们从上面看上去,就像是一锅烧开的沸油,却根本看不到醋。经过加热以后,因为醋的沸点低,所以它会首先沸腾。那气泡就会鼓到油面上来,看上去像是油开了,但实际上这个时候的温度只有约莫六十摄氏度左右,并不会对人造成伤害。如果想进一步降低温度,还可以向锅中加入碳酸钙,或者是硼砂之类的化学物质,二者发生化学反应,同样会产生气体,气泡也会鼓到油面的上方,看上去就跟油烧开一般无二,而这个时候的温度只会更低,更不容易对人造成伤害,江湖术士们也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施加法术了!”
“密度?碳酸钙又是何物?为何小公爷所言,小女子一个字也听不懂?”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所以小骗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陈行笑眯眯地看着白衣女子,心中对拿下她已经十拿九稳了!
“当然,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话将会成为呈堂证供!”
听到陈行自信十足的发言,白衣女子掩嘴轻笑,凑近陈行身前,低声道:“小公爷当真就如此有把握能拿下我们二人?”
而小伍刚想上前一步拦住白衣女子,却被陈行挥了挥手拦下,两个弱风扶柳的姑娘家又能掀起什么浪花来?
“小公爷,我们姐妹二人可不是走南闯北的戏班子!”白衣女子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儿!
一听到姐妹二字,陈行心中突然发出一丝危险的信号!
因为在他所认识的人当中,唯有在山桑县的群芳苑曾遇到过一对刺客姐妹花。
再看向白衣女子时,只见她嘴角挂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诡异笑容,当下心中一凛,右手就朝着怀中的燧发枪摸去。
可惜,刚刚说话之时便已被白衣女子近身,如今这一举动又怎么会逃脱白衣女子的法眼?
只见一双玉手快如闪电,一手捉住陈行伸向怀中的右手,另一只手却扣在了他的咽喉之处。
纤细修长的玉指却似有千斤之力,令陈行脸颊因窒息而涨得通红!
“陈小公爷,你的那个暗器,小女子还是颇为忌惮的,所以还请不要动的好!否则,我不敢保证会不会紧张之下捏碎了你的喉咙!”白衣女子眼底闪过一丝狠戾之色!
“小贼!”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秦若澜顾不得羞涩,当即跳下马车朝着陈行跑去。
周遭百姓也是被这场面吓得惊声尖叫,四下逃窜!
蓦然数道红色身影出现在两女身边,正是潜伏在各个暗处的天鹰卫。
早在场中异变突起之时,陶牧便第一时间吹响了天鹰卫的暗哨!
小伍脸色就跟吃了米田共一样难看,盯着两女冷声道:“放了少爷,你们可以自行离去!”
没承想,白衣女子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微微松开掐着喉咙的手掌,对着陈行掀开面纱一角,狡黠一笑:“别来无恙啊,小公爷!”
“咳咳咳,果然是你们姐妹二人!”
松开的手掌,令陈行得以喘息,剧烈咳嗽几声后才平复下来!
看着眼前露出真容的白衣女子,陈行苦笑不已,都怪自己太过鲁莽,不然绝不会让她们二人有机会近身!
“当日在山桑县你放火烧了群芳苑,令王妈妈等人惨死,不知小公爷可曾想过今日?”大雪眼眸冷冽地盯着陈行寒声道。
“女侠,咱们有一说一啊!群芳苑的火与我无关,我去的时候群芳苑被烧得渣子都不剩了,你可别赖在我身上!这锅我背不了一点!”
陈行赶忙解释,生怕大雪盛怒之下和掐鸡崽一样,掐死自己!
大雪狐疑地看着陈行道:“当真不是你!”
“天地良心!”
陈行用仅有的一只手掌,并指成剑,指天发誓:“若是我所言有半句假话,就让我陈行不得好死!”
见着陈行真挚的眼神不似说谎,大雪这才微微颔首,算是信了他的话,手掌又松了松!
“姐姐,和他废什么话,一刀结果了他,我们杀出去便是!”
婢女打扮的小雪迈步上前,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一杆纯白银枪!
“卧槽,小雪姑娘,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怎么张口闭口就是要弄死我?”
“没仇?呵呵,你凉国公府……”
“闭嘴!”
大雪秀眉轻挑,声音严厉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不知道吗?”
小雪嘴唇蠕动几下,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只是恶狠狠地瞪了陈行一眼,别过头去,持枪护在大雪身边!
“大雪啊,咱俩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若是有什么难处,你尽管开口和我说,只要是我陈行能办到的,绝不推辞!犯不着动刀动枪的,刀剑无眼,万一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哦?陈小公爷此话当真!”
一听尚有回旋的余地,陈行连忙跟小鸡啄米般点头道:“当真,当真,比黄金还真!”
大雪似笑非笑道:“那便借陈小公爷的项上人头一用,如何?”
听到大雪这话,陈行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刚冒出的一丝希望算是彻底熄灭了!
今日这对姐妹花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秦若澜此时俏脸含霜,冷冷地看着两女,沉声开口:“放了陈行,我让你们走!”
大雪轻笑道:“走?走哪儿去?拜你们所赐,我们姐妹俩早就没家了!”
听到这话,陶牧眉头紧皱,心中闪过一缕疑惑,这两女是什么人?为何会说这话!
秦若澜眼底阴霾之色尽显:“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黑雀余孽,不想着苟延残喘,如今还敢现于人前,可还是想再被血洗一次?”
陶牧闻言心头大骇的望向秦若澜,双目中满是不可思议,这二人身份来历自己都不清楚,为何女帝会对她们二人了如指掌!
难不成女帝不信任自己了?
不理会陶牧震惊的目光,秦若澜淡淡开口:“想当初如日中天的黑雀,如今也只剩下一些残兵败将,竟还不知悔改!着实该……杀!”
大雪秀眉微蹙:“这位姑娘,我观你不似江湖中人,为何会知道这些!”
听到黑雀二字,陈行心下了然,竟然是当初刺杀“自己”哥哥的杀手组织,难怪敢来绑架自己!
而秦若澜“杀”字刚落音,一道劲风自陈行脸颊贴脸而过,直奔大雪手腕而去。
劲风之凌厉,犹如狂风扑面,令人望而生畏。
大雪双眸一凛,当即一掌推开陈行,足下轻点,身形迅速朝后退去。
小雪冷喝一声,长枪如蛟龙出海,对着人影疾刺而去!
“慢来,慢来,小姑娘,你的对手是我!”
枪尖刚一刺出便似被拿住七寸的毒蛇一般动弹不得。
小雪定睛一看,不知何时,场中凭空多出两位老者。
先前逼退姐姐的那人正抓着陈行的衣领,将其带回到秦若澜的身边,而另一人正死死按着枪身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只是那笑容有些令人发寒!
“是你!”
陈行看着熟悉的身影惊呼出声。
老者冲着陈行笑了笑:“又见面了啊,陈小公爷!”
此人正是当日与陈行在雨露阁对赌的老者,也是文殊阁的阁主:纪长友!
陈行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一切,恍然大悟地看着秦若澜道:“难怪,那日你会对我在雨露阁赢钱一事了若指掌,合着你俩是一伙的?”
陶牧有些纳闷,这事儿明明是自己天鹰卫打探出来的。
殊不知二人赌约具体金额,唯有当事人自己才清楚!
秦若澜嘴角挂起一抹得意之色:“现在明白,那一夜为何我会说便是没有你,我也不会有危险了吗?我本就是去见纪长友的!”
陈行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秦若澜的话!
随后又苦笑道:“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秦若澜嘴角上扬:“豫州之时,黑雀便盯上你了,是我让纪长友派人将刺杀你的人给截了下来!否则这会儿你能不能站在这还不好说!”
“那这老头先前所说赌约一事?”
“自是试探你是否有不臣之心!毕竟你整日里口中尽是些无君无父之言!”
“若当日我答应了呢?”
“那便杀了你!”秦若澜吓唬道。
陈行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幸亏我没有答应!”
秦若澜笑得花枝乱颤:“你也知道怕?”
陈行讪笑着道:“自然是怕的,这手段防不胜防,换谁,谁不怕!”
嘴上说着,可陈行心里却不是滋味,他能理解秦若澜的举动,可不代表他愿意接受!
被人试探总归是心里不爽的,二人刚拉近的距离也因此烟消云散。
待斩杀了许大山,替清雪报了仇,自己必须尽快敲定与苏洵的和作,然后就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京都这个尔虞我诈之地,陈行是片刻也不想待了!
“怎么了?”秦若澜见陈行不说话,知道他心里估计是不好受。
语气有些撒娇道:“哎呀,那会儿咱俩不是还不熟嘛!作为天鹰卫评事自然是要替女帝陛下监察百官的,自然也就包括了他们的家眷!如今,我们是同一阵营,自是不会再试探你了!况且……况且人家都被你给那样了!”
说着说着秦若澜似是又想起马车内的一幕,一张俏脸尽是红霞!
“我懂,吃皇家饭,能理解!”陈行强行挤出一抹笑容。
尽管秦若澜知道他此刻心存芥蒂,可也没办法说出实情!
实在是自己过于贪恋二人之间这种微妙的关系,不想打破!
若是表明了身份,谁敢保证,陈行还会一如既往的在自己面前展示最真实的他?
终究是君臣有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