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厅内,陈行翘着二郎腿,斜靠在太师椅上,紧盯着下方默不作声,似是在自己家中一般随性的瘦弱书生。
他想不明白,虎头山怎么派了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前来!
“好茶!”唐书玉放下茶盏称赞道。
“好个屁,不过是些茶梗外加些碎叶子,若是在京都,狗都不喝这玩意儿!”陈行白了他一眼,果然,读书人就是虚伪。
唐书玉脸色一红,他哪儿喝过什么好茶,以前家里穷,父亲死的早,母亲常年替大户人家做工才将自己拉扯大,后来为了能供他读书,更是白天替大户人家做工,晚上回家刺绣,这才勉强交得起学堂的费用,至于这随口一言也仅仅是为了客套两句。
不过唐书玉瞬间恢复如常,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道:“小公爷,果然非常人可比!”
“行了,别跟我在这虚头巴脑的,有事说事!”陈行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谈判嘛,自然是主动上门的低人一等,除非握有决定性的把柄,不然也只能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陈行当然是没有什么把柄流落在外,若是非要说有,恐怕就只有他穿越者的这个身份算是把柄。
可惜,这件事只有陈行自己知道,自然不用顾忌有无把柄的问题!
所以,对于眼前的书生,陈行也就不用和他虚以委蛇。
“在下唐书玉,见过小公爷!”唐书玉起身冲着陈行弯腰行礼。
“别废话,说不说?不说我就回去睡觉了!”
陈行其实心里比唐书玉还急,毕竟人都有好奇心,可是在双方博弈的时候,越想要占据主动,就越要表现得不在乎!
唐书玉心中也纳闷,这陈行怎么一点套路都不讲,多少也得假意客气一番,再引入主题才是,哪有人上来就问别人来意的?
唐书玉不是现代人,自然不会理解陈行为什么喜欢打直球!
“既然小公爷快人快语,在下也不客套了!不知小公爷可敢随我去虎头山走上一遭!”唐书玉眼眸平静,却语出惊人!
“哈?”陈行一愣,这古代土匪都这么明目张胆的吗?直接跑人家里去让人质跟自己回去?
“哥们儿,你没事儿吧?”陈行讶然道。
“我?我能有什么事儿?”唐书玉一脸茫然,似是没听明白。
“我是问你脑子没问题吧?”
“小公爷为何平白无故地羞辱在下?”唐书玉闻言脸色冷了下来。
见状,陈行也不惯着他,当下火力全开!
“平白无故?你他妈上来就让我跟你走,你是个什么东西?塑料袋吗?跑我这来装逼?瞧你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骂你是兔儿爷都是抬举你,你是不是在虎头山待久了,待糊涂了?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让我跟你去虎头山走一趟?这话亏你也能说得出口?区区一群贼匪而已,竟然还敢上门主动挑衅?等着,让我喝口茶,润润嗓子,好久没骂这么痛快了!”
陈行将茶水一饮而尽,接着一抹嘴不顾唐书玉满脸错愕,接着骂道:“老子都不知道你怎么好意思舔个逼脸跑我这来让我跟你走的,你当你自己是谁?一无功名,二无官职,凭什么一句话就让我跟你走?凭你不要脸吗?一进门就跟个傻逼似的呲个大牙在那儿乐,也不知道你乐你尼玛呢?怎么着?仗着自己打退几次山桑县组织的剿匪,就飘了?觉得天晴了,雨停了,自己又行了?以为你们是精锐了?瞧见我身边的这群人没?不是天鹰卫就是玄甲军,他们打的就是精锐,你以为我现在身边就这点人?认为强龙不压地头蛇,我斗不过山桑县的世家是吧?老子也不和你废话,来来来,杜大哥,你告诉他,虎啸营有多少人在山桑县外等着?”
杜康宁大步迈出,神色傲然道:“共计五千人,于城外等候小公爷差遣!”
“听见没?五千人!你虎头山才多少人?就敢这么装逼?论行军打仗,我有玄甲军与虎啸营出谋划策,论高手,我身边有天鹰卫助阵,你怎么敢说出让我和你走一趟,这种脑干缺失的话来?你以为我为什么不立刻去剿灭你们?一来,老子有自己的谋划,二来,剿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对我而言,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我压根就没把你们放在眼里,最重要的一点,你们能活到现在,也得亏你们一直劫富济贫,没有做欺压百姓之事!否则,我来山桑县第一件事,就是将你们挫骨扬灰!呸,什么玩意儿!也敢跟我摆谱!”
唐书玉站在那里被陈行骂得人都傻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好半响才回过神来,颓然地坐回椅子上。
他无法反驳,因为陈行说的都是实话,句句在理,字字诛心!
不算陈行身边的人,单就是五千虎啸营,他们虎头山甚至连对方影子都没察觉到。
若真要是打起来,对方是会折损些人手,但自己这边可就要全军覆没了。
几次面对官府剿匪的胜利让自己变得有些目中无人了,以为任何事情都处于自己掌控之中,实则别人根本就没把自己等人当回事!
如今陈行的一番话,算是彻底将自己骂醒了!
是啊,陈行贵为小公爷,凭什么要跟自己走?虎头山又有什么资格能与他一战?
正如陈行所言,自己等人不过是群乌合之众,仗着地利而已,又怎么会是常年征战的玄甲军的对手,又如何比得过装备精良的虎啸营?
“还有事没事?没事儿就在这歇着,等老子算计完山桑县的世家,就去灭了你们!”陈行淡淡道。
唐书玉一愣,合着他没打算放自己回去?
似乎是猜到唐书玉心中所想,陈行冷笑道:“你当我是傻子吗?我都把自己的谋划说出来了,还指望我放你回去?没当场宰了你,都算是我仁慈了!”
唐书玉这下子算是彻底绝望了,下山之前,全然没有想到会是如今这个结果!
“行了,散了吧,我还以为来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结果来了个二愣子!走吧,回去睡觉了,陶大哥,一会儿麻烦你将他带下去看好了,若是想跑,直接杀了!”
“喏!”
陈行说完站起身就要离去,只留下一脸呆滞的唐书玉双目无神的呆坐在那儿。
就在这时,谢子安突然插话道:“小公爷,不知可否念在他虎头山多次暗中送粮给百姓的份上,容他将话说完?”
唐书玉原本黯淡的眸子升起一丝明亮。
“怎么?谢县令,你和他是一伙的?”陈行眉毛一挑,面露怒容道。
谢子安闻言连忙跪下道:“卑职不敢,不过还请小公爷看在虎头山多次雪中送炭的份上,给他一次机会!”
陈行故作犹豫,看着唐书玉一脸期盼的模样,又转身坐回太师椅上道:“也罢,念在虎头山也算是群忠义之士的份上,我便给你一次开口解释的机会!”
“多谢……”
“别急着谢,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所言令我不满意,你们虎头山的覆灭,便只在我一念之间!”
“书玉明白!”
“行了,说吧!”陈行懒洋洋地斜靠在太师椅上道。
唐书玉再也不敢托大恭声道:“还请小公爷听我细细道来……”
……
“许哥,前面不远就是山桑县了!我们今夜就入城吗?”
“嗯,你们几个跟着我入城,其余人原地安营扎寨,等候调令!”
“喏!”
然而就在这时,一旁的树林似是有异响,许梓轩来不及出声,第一时间挽弓搭箭,射向林中。
一声闷哼,几名士兵立刻冲入林中,将中箭之人抓了回来!
待看清此人身上的虎啸营制式软甲,许梓轩心中一惊:“嗯?这是……虎啸营的斥候?”
赶忙招呼人为其处理右臂上的箭伤!
中箭的汉子一言不发,左手却悄悄摸向军靴,许梓轩自是知道他想要做什么,连忙柔声道:“兄弟,我们是龙骑营的,都是自家人!”
中箭的汉子打量着眼前身穿豫州州军铠甲的许梓轩,面露狐疑,似是不信!
“在下乃是龙骑营典仪,许梓轩!你们虎啸营是何人领兵?也是奉命前来山桑县保护陈行小公爷的?”
中箭的汉子仍是闭口不言,许梓轩也能理解,于是淡然道:“这样,我随你去虎啸营走一趟,其中事情较为复杂,我们也是受命前来救援陈小公爷的,所以不得已才换上这身州军铠甲!”
汉子点了点头开口道:“可以,不过你只能一人随我去!”
“好!”
……
“已经过去两天了,唐青还是没有消息吗?”荀子钰沉声道。
“没有,贫僧多方打听,也未探得有用消息!”九戒和尚难得面上没有露出笑容。
“不能等了,否则魁首怪罪下来,我们担当不起,少了一个唐青,难不成还做不成买卖了?走吧!”荀子钰戴上斗笠,丢下几枚铜板,朝城外而去。
九戒和尚想了想,还是选择跟了上去,死道友不死贫道,至于唐青?留着他自己和魁首解释这几天的行踪吧!
城外……
“烈哥,又等了两天了,他们是不是真的走了啊!”
云烈这会儿也在心中打鼓,莫非真的跑了!
然而就在这时,背靠大树的云烈恰巧看见不远处两人走来,低声开口:“要等的人来了!”
文殊阁众人立刻警觉起来,纷纷拿出武器,迎向两人。
看着突然拦住自己二人去路的云烈等人,九戒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不知诸位施主拦下贫僧二人,所谓何事?”
“黑雀的九戒和尚,剑客荀子钰,只是还差一个书生唐青!不过,无妨!今日,你们过不去的!”云烈沉声道。
“阿弥陀佛,恕贫僧眼拙,不知诸位是?”九戒和尚依旧一副笑脸迎人的模样!
“文殊阁,云烈!”
“原来是云中剑云小施主!阿弥陀佛,请恕贫僧……”
话未说完,九戒低头行礼的瞬间突然出手,双拳挟雷霆之势轰向云烈胸口。
“黑雀依旧这般上不得台面!”
云烈似是早有所料,九戒双拳袭来之时,长剑已然出鞘横挡在胸前。
二人一触即分,九戒和尚虽依旧面带笑容,可眼底忌惮之色溢于言表。
云烈望向九戒和尚轻笑道:“九戒和尚也不过如此!现在轮到我了!”
手中长剑寒芒一闪,云烈已攻向九戒身前。
霎时间剑影漫天,宛若云雾遮蔽双眼令九戒和尚看不真切。
突然一道破空声自剑影深处奔来,裹挟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刺向九戒。
九戒大惊失色,本能地挥动佛珠砸向长剑,本以为必中的一击,却在此时陡然发生变故。
长剑似是有灵一般,剑尖荡开佛珠之后,便化为虚影消失在九戒眼前。
等到九戒回过神来之时,眼前哪还有云烈的身影。
突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宛如被毒蛇盯上一般,凭借多年死里逃生的经验,没有丝毫犹豫,九戒和尚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扭动身躯来避开要害,硬生生接下来自背后的诡异一剑。
就是这挪动身躯的细微差距,让原本只差半寸便可将九戒和尚钉死当场的长剑错失了这绝佳的机会。
一击得手,云烈并不贪功,反而是抽身离开,站在远处,眼神毫无感情地望向受伤的九戒和尚,心中却在暗自惋惜:终究还是差了半寸!
九戒亡魂直冒,若不是凭着多年以来的直觉救了自己,恐怕刚刚那一剑便能要了自己的性命!
“不愧是云中剑,果然剑式多变,似云如雾般令人捉摸不透,贫僧佩服!”
云烈一抖长剑,血水顺着剑尖流下,再看手中长剑,竟不沾一丝血迹!
荀子钰眼眸中露出一抹贪婪之色。
云烈鄙夷道:“想要?自己来取!”
荀子钰沉声道:“好!”
长剑出鞘宛若龙吟,荀子钰手中竟也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
众人眼前一花,荀子钰手中的长剑已经刺向云烈咽喉,就在云烈举剑抵挡之时,长剑竟蓦然消失在眼前,似乎从未出现一般。
下一秒,文殊阁众人惊呼:“烈哥,小心!”
云烈闻言身子暴退,却仍旧是慢了半拍,胸口一阵刺痛。
原本消失的长剑竟出现在了自己胸膛附近,幸得众人提醒,否则这会儿恐怕就是不死也要重伤。
荀子钰站立原地,轻笑道:“云中剑,莫不是只有嘴巴比别人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