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铺子周日季桐去签了合同,之前来的时候没注意,这铺子后面直通的是个院子,只是这边随处可见的香樟树,院子中竟是梧桐,枝干粗大,看着是上了年份的。
这家搬去国外了,临走时将铺子挂着出售,如今她更想将后面的院子一同买下,工作室发展需要时间,住这更加方便。
拿着签好的合同准备开车回去时,手机突然响起,南城本地的陌生号码,接通时她礼貌开口。
对面沉寂了几秒,就在她再次开口时突然出声:“季桐,奶奶想见你。”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这声音时,精神恍惚了一下,对面再次传来低沉的一声:“最后一面,在温家老宅。”
季桐咬紧红唇,怎么会,奶奶。
他还没挂断,在等她回答,心里慌乱得厉害,说话也不自觉带了些颤抖:“我现在过去。”
一路上,脑子里想的全是温景淮最后一句话,最后一面,何其残忍。
奶奶是那三年里对她最好的人,她不想失去一个爱自己的人,加快了车速。
一小时的车程愣是被她缩短了一半,在老宅门前停下,转身去解安全带时,右边一辆迈巴赫突然出现停下,季桐清楚看见车上那张熟悉的脸,手上动作停止。
温景淮长腿跨下,走到她车身旁,嗓音清冷:“下车。”
季桐指尖泛白,深吸了一口气后从容走下来。
温景淮视线淡淡扫了她一眼,她下车后便站着不动。
“不认路?”
怎么可能不认路,以前不知来了多少次,只是温景淮的突然出现扰了心绪。
她抬脚走在前面,身姿高挑纤细,今日穿的稍许修身的针织衫,盈盈腰肢不堪一握,及腰微卷长发披在身后,走路时发尾间轻微晃动。
温景淮一直盯着那道背影,不由与梦中那身影重叠,双眸微眯。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温景淮走到她身旁,肉眼可见她眉头蹙了一下,在他看来是不想与自己站在一起的意思,脸色微沉。
老太太躺在床上,骨瘦嶙峋,脸颊两处也凹陷下去,戴着呼吸机,盖着的被子几乎看不到什么起伏。
季桐走上前,蹲下去,抓着老人的手轻声呼唤:“奶奶,奶奶。”
手指微动,似是听见了呼唤,季桐再次出声呼喊,直到睁开那双布满沟壑的眼睛,也不知看不看得清人,呢喃地喊着“小桐”
每喊一声季桐就应一句,眼泪更是止不住流出。
老太太迷离地看看她,再看向她身旁站着的温景淮,颤抖地伸出夹着血氧仪的手指,他立刻明白过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覆上那双柔软白皙的手背,接着握住,感受到身侧自上而下的冷冽气息,她身子僵硬起来,手背上的温度越发灼人。
季桐俯身小心翼翼贴近奶奶耳边,没人听到她说了什么,
“好,好。”
微弱之间透着些许激动,可最终床上的人最后将手伸向半空,最终还是落下,平静温和,没有半分痛苦模样。
当时老太太神奇地好了几天,还说着回家休养,更是知道温景淮联系了瑞士那边的医疗后死活不肯去,谁曾想却是回光返照,如今见到想见之人也算没有遗憾了。
李妈忍不住哭出声,季桐眼神空洞,跪坐在地没有半点反应,温景淮感受到手心逐渐凉下去的温度,将她拉起来,季桐却身子僵硬着。
温霆跟妻子收到消息就立刻往老宅赶来,终究是回来晚了一步,老太太已经去了,温景淮母亲依偎在丈夫怀里哭泣。
季桐在客厅沙发上坐着,温景淮开始着手处理奶奶的丧事,温家是南城大家,各路亲戚也不少,此事一出也是轰动全城的大事。
孟容音在季桐身侧坐下,左手搭在季桐肩膀上,表示安抚:“别太伤心,生死自有定数。”
“谢谢,阿姨。”
温霆早在温景淮完全继承公司后让位,与妻子常年在外旅游,当年两人领证时也只是赶回来吃了个饭,季桐跟他们交集不多,每年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当时候她就知道温霆跟孟容音都是极好的人,只不过是温景淮不爱她而已。
“客气什么,那混小子做了什么我们也都清楚,但年轻人自己的事有你们自己的想法,我们也不好多加干涉,如今这个关系你也不用觉得尴尬,还是自家人。”
温景淮交代完挂断电话,走到客厅便听到母亲最后三个字,眉头轻挑。
温霆过来将妻子叫走,如今客厅只剩他们二人,谁也不开口说话,季桐还是坐着的姿势,温景淮站在那边,只要她一抬头便能对上那俊美的面容。
许是男人的视线太过强烈,季桐紧张地绞紧了手指。
温景淮目光敏锐,早就将她的紧张看穿,随意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又是一片沉默。
突然想起股份的事情,也不知他知不知道,但这是温家的东西,她不能要,这次完全是因为奶奶才出现在这里。
“当年,奶奶让人送了一份股份转让协议到季家,我是最近才知道,我没有签字。”
这话意思明确,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更是丝毫没有提自己出国的事情。
“还有呢?”
温景淮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既然奶奶有这想法也就随她的心意,只是她会想她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
什么?还有什么?
温景淮说:“市中心唯一一栋还没开放的写字楼,是不是也要还回来,想彻底跟温家划清界限。”
与其说是跟温家,不如说是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