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执是从后门进的白云书院,瞧见殿内坐着的霍祁后他心里忐忑,决不能让关老先生瞧见他。心下想着,小厮已将他领入了后殿。
“这位是村学的先生,庚子年的秀才苏执。”里正向院长介绍到。
关墨卿上下打量了一眼苏执:“听闻我将收的那孩子便是你的侄子?”
闻言苏执肩头一阵哆嗦,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微笑:“是的大人。”
“虽是农户出身,但也不没门楣啊孺子可教。”关墨卿捋着胡子说。
不多时门口又来了人,他衣着玄青头戴玉冠虽已白发却依旧气度不凡,京蓟道先是扫视一眼屋子里的人。
白云书院院长、里正、苏执和那位年老归乡的关大人都在其中。
见到他,关墨卿径直迎上前行了一个大礼:“京老首辅。”
“别,已经辞官了还是叫我一声老京头吧。”京蓟道笑说身侧跟着他那位穿绿衣的弟子。
“今年入试的学子品貌俱佳啊。”关老透过垂着的帘子看向正在伏案的学子说。
不多时他眸光落向三纵十二号位置,少年了一件淡蓝色上襦,头发在脑后汇成了一根马尾。
关老不由点头:“那孩子坐姿端正,执笔有力,气度不凡。”
几人不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苏执一眼就看见了霍执,他忙拱手上前:“那少年便是我向您提过的,父亲行偷盗之事的孩子。”
“有其父必有其子。”院长说。
京蓟道:“也不尽然。”他眸光不由深深望向霍祁。
太阳升到了头顶,到了正午是收卷的时候了。
书院的师兄负责收卷子,木片上没有署名只写了座位,卷子收上去以后由院长和其余师长审阅。
期间众人都不得离开座位。
霍祁端正坐在位子上等待着宣读结果,就在这时一只手从身后把他提了起来。
“干什么!”他惊叫一声,不多时便把男人放在了门外。
落地时没站稳还摔了一跤,扔他那人正是那个白衣小公子的护卫。
“叫你得罪我,还未出结果便离座有作弊之嫌,你完蛋了。”白衣小公子挑着漂亮的眉得意说道。
霍祁站起身,他时刻守着君子之礼不愿与他计较,缓步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你怎可擅自离座。”玄衣男子从屏风后出来,瞧见了他厉声说。他头戴纶巾,人高八尺有这一张标准的国字脸。
“回师长是有人把我从位置上拖出去的。”霍祁认出这便是白云书院的院长,他恭敬的将手平举过头顶,一切动作合乎礼仪。
“这孩子如此年纪便有这般气度实在难得。”京蓟道双手背在身后点头说,他的视线不由地和关老聚了一下。
关老却摇头说:“还未出结果便离座坏了规矩。”
“何必如此循规蹈矩。”京老说。
苏执见此心不由咯噔了一下立刻附和道:“离座等同作弊,殊不知他是否何人勾结。”
“你说你是被人拖出座位的,有谁可以作证?”院长说道。
殿内默然一片。有人要起来却又被邻座之人喊住:“你傻了,他得罪的那位白衣少年可是晋北大将军嫡子博闻西,他父亲动动手指都能令天下震动和他作对你不要命了。”
“可……”那为好心少年最终没能站起来
博闻西瞥了一眼霍祁,得意挑眉:“他就是自己从位置上出去的,企图和别人交换座位好作弊。”心想,谁让他对自己不敬,这都是报应。
“你说我要与其他人交换座位,是谁?”霍祁皱眉回怼。
博闻西却嗤笑:“就是那个楚风清喽。”
“什么?”简直不可理喻,霍祁眉头紧锁。屋外太阳已经照到了殿内,他却一点也感受不到温暖。
院长背着手冷冷扫视殿内:“谁是楚风清?”
不多时他目光落在靠窗位置一个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身影。
连被喊了几声楚风清这才从梦中醒来含糊呢喃:“考完了吗?”
“简直烂泥扶不上墙。”院长冷哼一声,这样的孩子必定做不出什么大学问,心中不由更坚定了霍祁企图作弊的决心。
他摆摆手:“把这二人从我的书院里赶出去。”
楚风清被师兄拽住了胳膊,他还未睡醒就要被拖出去了当下有些发懵:“我就是在这睡了一觉没必要这么认真吧。”
就当霍祁也要被拖出去时,他起身端正地朝几位师长行了一礼:“倘若连师长都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处置他人,白云书院不配做学子表率,自不配让我留下。”
他话了,便转身走了出去。
行止有礼,那些话也掷地有声。
京老不由得对这孩子刮目相看,他又重新拿起了卷子,确认了位置:“那孩子就坐在三纵十二位,你可看过他的卷子?”
闻言院长这才回过神来,他拿过卷子一看不由一怔:“他竟是这次入试第一?”
“什么?”苏执不由惊叫。
关老接过卷子看了一眼:“这字迹看着有些许眼熟。”
“许是模仿的哪位名家的字迹。”苏执担心关老看出猫腻,忙插话。
他并未得到两位大人物哪怕一个眼神。
京蓟道看向白衣小公子,那小公子像是也认出了他慌忙地把头低下,见状他摇头轻笑把另一张卷子交给院长:“你失了两个优秀的弟子。”
接过卷子后,院长眸子不由一颤:“楚风清竟是本次考核第二。”
“即便二人有些才学,但也坏了规矩。”苏执忙上前拱手说道。
京蓟道轻笑:“为了这点小事便错失两位天才,不值当。”
“去,把他们找回来。”院长对小厮道。
重新回到大殿里,楚风清彼时还是懵的,一脸的茫然:“又留下了?”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倘若师长也是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之人,霍祁不愿留下。”他垂眸冷冷说道。
院长见他这个态度,实在拉不下脸面来,只能硬着头皮道:“事情已经查明,误会了你二人现许你二人入院。”
“我瞧白云书院内,也无甚学问可学。”霍祁道。
“放肆。”院长指着他厉声呵斥道,“白云书院能收你那是你的福气。”
他越是大声,霍祁便越是冷静道:“我敢问先生,读书考功名是为了什么?”
“”院长忽地被这话噎住了。
霍祁掷地有声:“读书是让人懂道理明是非,倘若满腹经纶却依旧不明是非,那不过是为自己披长衫。”
“这样的书院,教导不了我。”他什么也不怕了,也无需向他人自证什么,只需坚定走自己的路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此话一处全场寂然。
京蓟道的瞳仁一震,苍老的面容上不由多了一道笑出来皱褶:“真是个有意思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