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油榨出半锅油的时候,她打了一些出来放入厨房灶台的锅里,等锅中出现小气泡用筷子插进去只要看见气泡裹满了筷子后就是油温到了。
裹满了面糊的六斤大鱼下到油锅里,发出油花爆开的声音,给两个女孩看得眼睛发亮。
霍云的眼睛里像是落入了星星一样亮,火光在她瞳仁里跳动着:“好香啊,我都等不及想吃了。”
花自闲得意一笑,用大勺往鱼身上淋热油一边昂起头来说:“这还只是半成品,淋上酱汁撒上玉米粒青豆腰果仁才是真正的美味。”
众人闻着香味,又听她描述口水流了三尺,个个翘首以盼。
正屋木门嘎吱一声被推开,院子里几人的目光不由地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霍拾昀着了一身墨绿的粗麻长衫,内里的中衣有些紧反倒把他结实匀称的身材勾勒出来。
松下的长发懒懒地披在肩头还有水渍未干,刀削似的浓眉上也染了水汽,氤氲着下方墨色的眸子,那张脸似刀削斧凿棱角分明,他与夜色熔融一体却又难掩风华。
花自闲一时忘记了翻动过里的鱼,险些被油花爆到了手上,她忙低下头把鱼翻了个身。
见状柳家的嫂子们又私语起来了。
两个小姑娘一左一右的拉着霍拾昀的手喊他去做。霍云这小丫头一见到阿爹便笑成了花,一遍遍说着花自闲今日做的菜有多香。
霍拾昀转头迟疑的看向厨房里的女子,眸光从她额头上的密汗挪到她裹着布的手,白布上似乎还留有一片浅浅的红色。
她伤了手,还这么热络的做吃食,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厨房这边,花自闲从空间拿出一早准备好的腰果、玉米粒和青豆,用炸鱼剩下的油炒了一盘。
最后调配松鼠鲫鱼的灵魂酱汁。锅中留好底油,油烧后下入浓稠红艳如血的番茄酱,大火快速将其搅匀化开趁着番茄汁还没滚开。
倒入一勺白醋一勺橘子汁,半勺的白糖一勺的清水,一边用大火烹煮一边用勺子搅动直到浓稠的状态。
这时候酸酸甜甜的味道便在院子里散开了。
“这,这味道从前没闻过。”柳叔吸了一口空气,说。
柳婶不禁咋舌:“可不是吗。”
“这白糖可是好东西,闲妹子不便宜吧。”柳二是个走南闯北的商贩,这么多人里就他认得白糖。
花自闲翻搅着锅里的酱汁一边说:“不值钱,我自己做的。”
闻言柳二眸子一震:“你说真的?妹子。”
“是,我自己做的不值钱。”花自闲说。
柳二忙道:“这一大罐子少说有五六斤呢,不如你给我一些我拿去帮你卖了。”
花自闲想想做油条和豆浆也用不了那么多糖便说:“您拿去吧,卖了钱我们四六分。”应该也卖不了多少,她想。
“我哪能那么昧良心,就三七分你七我三。”柳二说这话眉飞色舞的,像是格外高兴。
她把煮好的糖醋酱汁打出来,可要淋下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忘了把炒好的腰果和豆子倒在炸好的鱼上。
“需要帮忙吗。”霍拾昀不知何时过来的,只看了眼她所看的方向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他把那碟五颜六色的豆子倒在了鱼上。
花自闲笑笑,往松鼠草鱼上淋了酱汁。浓稠的酱汁和酥脆的面皮一合散发出极其诱人的味道。
“大功告成。”她笑说,搬着鱼放在圆桌上。
接下来是糖醋排骨、素炒野菜、古代版简易地三鲜。
排骨用盐巴和酱油调味,再微微煎到焦黄捞出,糖醋酱汁则是和松鼠鲫鱼完全不一样的调法颜色更红也更香甜。
裹满酱汁的排骨翻滚到盘子里,红艳艳的排骨撒上青翠的葱花。野菜事先用盐水泡过下锅的时候会更爽脆,用猪油炝炒去除了部分苦味保留了更多的鲜味,而地三鲜虽然简单确实最下饭的。
这顿饭是她来了这个世界后吃得最满意的一顿,也是众人这一年吃得最好的一顿。
霍拾昀是内敛的人,好吃也只会多吃几块,他又是个克制的人吃了几口后便开始往孩子的碗里夹了。
不时的看着吃得正欢的孩子们露出温柔的慈父笑。
柳家兄弟是庄稼人,他们很实在,筷子一下一下的就没停下过。才一会儿的功夫六斤多的松鼠鲫鱼一半已经被他们吃没了。
气的柳叔在饭桌上教育起两个儿子:“瞧你们这吃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饿死鬼投胎。”
柳大躲开柳叔的筷子指着那鱼说:“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
“这没一道菜都好吃,就是在镇上的醉仙楼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菜吧。”柳二郎把脸埋进碗里,边快速拨弄着筷子边说。
“妹子你可一定要教我们怎么做。”柳大嫂一边吃,一边发出了哭腔。
柳二嫂也连连点头:“太好吃了,这是妹子自己的配方吗?哪里学的。”
这话问得花自闲一愣。霍拾昀瞧见她垂眸了一瞬不知在想什么,不多时花自闲又抬起头咧开嘴笑说:“跟师父学的。”
“妹子还有师父呢,那一定是厉害人物。”柳二郎说,转头又给自家娘子夹了一块排骨,然后狼吞虎咽的嚼起大米饭。
霍云往自己碗里打着腰果,小吃货霍灵埋头艰难嚼着排骨,霍祁刚睡醒却是吃得最急的那个。
餐桌上大家各忙各的,霍拾昀却思索着花自闲方才低眉的动作久久出神,不知为何他从她的眼里似乎看见了忧伤。
饭后霍家人同柳家人道了别。
霍祁招呼妹妹收碗筷,三个孩子一个收大碗一个收小碗一个收筷子忙得不亦乐乎。
花自闲偷闲躺在了院子里一张破旧的躺椅上,阖上眼帘假寐,春夜里云散窗明微风轻抚带来丝丝凉意。
霍拾昀拖来板凳在她身边坐下,骨结分明的手轻柔的解开她缠在手上的纱布。
为了不扰了今夜的气氛,她回来后就只用布随便缠了一下手掌就去做菜,手心虽没再继续渗血可伤口捂在布里捂白了。
手心里的血也糊成了一团,干涸结块还沾了点油。
霍拾昀并未说什么,只是安静的替她把手洗干净,把草药敷在她受伤的手上。
那草药像是新鲜摘好又新鲜碾碎的,裹在手心里冰冰凉,倒叫她觉得敷上这药后她的伤就一定会好。
“谢谢。”她说。
霍拾昀替她缠好了布,收拾好剩下的草药,便起身走到了刚收拾好的桌子旁。
拿出珍藏的狼毫笔、一卷显得有些粗糙的纸张,把纸张铺开在桌上后他用笔点了下墨盒里的墨水摊平纸张写了起来。
灯火微弱,他一手捏着袖子,右手手腕微微抬起一些写得谨慎又小心。
花自闲有些好奇他在写什么,凑过去瞧,不由得眼前一亮。
他写得一手好字。
苍劲有力,笔画规整得像是印刷出来的。不愧是未来考上了武状元的人。
花自闲心想,眸光又落到了纸上:“你在写兵书?”
“嗯。”霍拾昀应了一声,“江千想看一本前朝的兵法但找不到拓本,正巧我看过一次,他请我帮他默写下来。”
好家伙,过目不忘啊。
“不愧是男主角。”
“你说什么?”
“没什么。”花自闲讪讪笑,“给江千的默写一本不就好了,这怎么还有这么多纸。”
霍拾昀:“别碰,很贵。”
花自闲闻言皱眉:“能有多贵。”
“一张一两。”霍拾昀一字一顿道。
花自闲惊得大喘气:“就这。”颗粒粗糙触感硬手,用来上厕所都嫌剌屁股居然要一两银子一张。
“这种粗纸就要一两银子一张,若是更好的纸张岂不是可以卖到二三两?”花自闲笑着,两只眼睛像两枚弯弯的月牙。
霍拾昀视线在她身上轻轻扫过:“最多也就卖二两,这世上没有比蔡纸更好的纸。”
“万一有呢。”花自闲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