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吾皇万岁万万岁”的朝拜当中,太祖皇帝穿了一身简朴的衣物,从紫华殿后面的皇帝专用门廊走了出来。
走到大殿最上前面的龙椅前坐下,这才抬手微微示意。
太监见状,跟着便开口喊到:“众卿平身。”
“谢吾皇!”
殿下众人齐声答了一句,这才各自落座。
接着太监又退回到太祖皇帝身旁,恭恭敬敬的请示了一遍,等太祖皇帝点头之后,才再度上前。
“宣礼!”
随着太监一声落下,接着便是拿出圣旨文诏,照着上面念了一遍。
念完之后,殿下众人又跟着起身行礼。
等到太监再次喊了“众卿平身”之后,复又坐下,接着太监收了诏书,大喊一声“起宴”。
外面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宫女立刻端着准备好的宴食进来,各自放到不同的席位前面。
太祖皇帝面前又单独的木桌,他的宴食也是独立的,同其他人分开制作的。
在端上来之前,提前就会在后面,有专门的太监进行试毒,然后才会端到太祖皇帝的面前。
起宴之后,接着便是舞乐。
宫中专门的舞乐团上来,在大殿中间进行表演,以歌舞助兴。
一轮过后,才是按照前朝、番邦、后宫的顺序,一一向太祖皇帝进行贺奏。
林安其实算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以往每年大周也有庆丰宴,前身都是跟着太子一起来的,不过那个时候他在东宫的日子实在难过。
加上本身性格胆小懦弱,在徐氏旁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整个宴会的过程,基本都是埋着头,跟个鸵鸟一样躲在角落里。
连宴会上的餐食都不敢吃,更不要说是去看歌舞,观察整个宴会的流程了,所以在林安的记忆里,关于这一部分便只有一片混沌贺吵闹。
大臣的贺奏没什么意思,基本就是一些歌功颂德的辞藻堆砌,赞美太祖皇帝是如何英明神武,如何治理得大周蒸蒸日上,什么千古圣明之君之类的。
而且大周的这些文武大臣,似乎没什么新意,说来说去都是那么几句。
相较于林安前世见过,听过的那些神仙马屁,实在是小巫见大巫,听了一会儿他就没了兴致。
直到轮到工部尚书站起来,刚要开口时,意料之外的情况突然发生。
只见在番邦席列当中,一个穿着狼裘大袄的番邦人忽然站了起来,手里拿着酒杯面向太祖皇帝道:“阿克哈达,大周皇帝万年,我仅代表高月国,向大周皇帝致意最诚挚的敬意。”
听见这番邦人的话,林安眼睛一眯。
估摸着那个“阿克哈达”应该是高月国人的话,应该也是什么祝福之类的词语,但看着家伙的神情语气,却没有半点向太祖皇帝表示庆贺的意思。
砸场子的!
下意识的,林安的脑海里便浮现了这四个字。
上首龙椅之上,太祖皇帝抬眼瞥了这个高月国使臣一眼,随即淡淡道:“高月使臣不远万里来此庆贺,朕就收下了。”
“谢大周皇帝陛下。”
这高月人左手放到胸前,行了一礼,跟着举起酒杯道:“大周皇帝陛下,我听闻大周中原之地,受圣人教化,历来便是文明昌盛,礼仪之邦。”
“今日得皇帝陛下恩赐,能参与大周一年一度的庆丰宫宴,荣幸之至。”
“我来到大周已有一月有余,有幸见识了许多大周文化昌明,听说大周文人才子百出,随意便能做出千古诗篇,心中十分向往,听闻大周庆丰节历来便有‘庆丰诗会’惯例,请皇帝陛下应允,让我能见识一番。”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这高月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大周历来便以“中原圣道王化”之地,“礼仪之邦”而闻名,叫万邦来朝。
现在他代表高月国来到大周,参加大周的庆丰宫宴,便想要在这宫宴上,亲眼见识见识大周文人的风采。
说是见识,其实不如说是挑衅。
因为按照庆丰宴的流程,“宫宴诗会”要在贺奏之后,再过两轮歌舞助兴。
等到酒喝得差不多了,有了那些雅兴之后,才会开始,先由礼部的官员出来牵头,作一些简单的诗句,算是抛砖引玉。
跟着才会有其他人各展才华,将诗会一步步的推上顶峰。
现在中途被这个高月人粗鲁打断,本身就是蛮横无礼之举,没把他打出殿外就算不错了。
可是当下之局,显然是不能那么干的。
龙椅之上,太祖皇帝眼睛一眯,目光冷冷的盯着这个高月使臣,没人知道他心底此刻想的是什么。
而。
“大胆高月使臣,岂不知万物有序,万事有礼,你既来我大周,就该依我大周之礼,安敢如此粗暴蛮横的打断应行之序,无礼至极!”
“番邦蛮夷,不识大国礼制,就该老老实实的观摩学习,怎敢口出狂言?”
……
一众礼部官员呵斥,这高月使臣脸上却一点都不慌,甚至眉眼之间还露出了轻蔑嘲笑之意。
扫了一眼那些礼部官员,接着开口道:“诸位开口说我无礼,闭口叫我蛮夷。”
“难道这就是大周的待客之道,你们所谓的圣人之道,宽仁雅量又在何处?”
“我等不远万里自高月国来到大周,就是想要见识大周的圣人王道,文明鼎盛,可是现在我只不过是想要看看,大周的大周的文人才子如何作诗,你们便如此呵斥诘难,难道是因为你们根本就作不出来什么千古名作,那些所谓的‘天朝上国,诗文鼎盛’不过都是夸夸其谈而已?”
“怕我今日戳破了你们的谎言,将来宣扬出去,才如此反应剧烈?”
高月国使臣一番倒打一耙,顿时便气得在场大周文武官员一阵牙痒痒。
可是偏偏他说的,又似乎有些道理在里面,要是不顺着他的话,现场作一些诗作来给他看看,恐怕还真要让他传出“大周无才人”的话去。
事关大周国体脸面,当然不能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