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的气质也和前面几位王爷不同。
无论是汉王,还是秦王和楚王,性格处事乃至于说话的神情语气都各有不同,但同样的却是他们都很霸道。
一看就是那种,勇猛威武之人。
而宁王,整个人则给人一种,文弱书生的谦和感。
哪怕他跟前面那三位王爷一样,叫人拦下林安的马车,不等他同意,就自顾自的掀开车帘进马车来坐,也一样挤得林安不得不蜷缩在角落。
但林安从他身上,却不曾感受到半点塞王的冷冽杀意。
神思才转的一会儿,宁王便先开了口,主动道:“来的仓促,没挤着你吧?”
林安闻言忙抱拳行礼道:“侄儿马车小,怠慢了王叔。”
“不打紧,宫门前拦你马车已是不该,实在是时间紧了点儿,本王刚向皇上奏了表,待会儿就得出发回瀚海了。”
宁王稍活动了一下身子,往后面挪了点,给林安多腾出点位置来。
闻言林安神色一动,忙道:“王叔何故这么着急,晚上的庆丰宴也不去了吗?”
“边关来信,说是近来有一股马贼肆虐边境,边境已经村寨十处被侵扰,百姓叫残杀劫掠的,也有数百人之多,看看才成。”宁王平静说到。
不过显然,这些话应该只是他的托词而已。
当然这个托词不是专门说给林安听的,而是说给太祖皇帝听的,还是宁王自己想尽快离京归封地。
否则的话,哪有那么厉害的马贼,需要堂堂宁王不辞数千里之遥亲自赶回去处置。
白马追风军“白马追风”四个字,难道是叫着玩儿的?
林安心下明了,面上不动声色,抱拳道:“王叔辛苦。”
“我等皇亲贵胄,受天下百姓奉养,总不能白吃粮不干事儿,眼睁睁瞧着他们叫贼人残害吧。”宁王淡淡说着,忽的又叹了口气。
“我听说,大哥的事儿,有猫腻?”
听到这话,林安心头一紧,随即道:“是有些流言,不过还未证实。”
“大哥向来照顾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弟弟,从小到大,谁犯了事儿,惹出了乱子,都是他一肩扛着,从未重责过,如今他突然撒手走了,大家心底都很难过。”
宁王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腰间一块玉佩,脸上露出追思之色。
“这块玉佩,还是我当初就番之时,大哥亲手送我的,我一直带在身上,本来想等到今年过完年,便向父皇奏请,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请大哥也去我那儿走走看看,没想到再等到回信是却是如此。”
林安从宁王的声音里听出了深深的悲恸,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好在稍作伤怀之后,宁王便继续说到:“四哥向来办事精细,他既然查到了有问题,那必然就是有问题的。”
“开春以后,你要去两江赴任,把这事儿好好查查,无论如何,总得要有个说法。”
“你也不用担心有什么阻力,只要是该查该做的,放手去做便是。”
“以前是大哥替我们担着,大哥走了,我们替你担着,真要出了乱子,一封书信到瀚海,我带白马来。”
“皇叔……”林安眼眶一红。
宁王见状,微笑着摸了摸他脑袋,宽慰道:“没事儿的,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你别怕就是。”
“另外,你还要在京城待几个月,万事多加小心,能不掺和的,尽量不要掺和。”
林安点头道:“侄儿明白,谢皇叔提点。”
“以前大哥还在的时候就常说,你母妃走得早,留下你再东宫,他又国事缠身,实在腾不出太多手来,委屈了你。”
宁王目光望着车帘外,似乎是在追忆。
“不过大哥也说,你这孩子看着怯懦少言,其实很是聪慧,稍加提点便能成器,他对你的期望一直是很高的。”
“是,侄儿知道。”林安应道。
“行了,话就这么多,我还得赶着回去收拾点东西,下午就出发,等你什么时候抽出空来,到瀚海来看看。”宁王拍了拍林安肩膀,没有拖沓,起身便掀开车帘往外走。
本来林安还想开口说点什么,话到嘴边,最终也只说了一句“皇叔慢走”。
等宁王下了马车,林安这才继续回宫。
临行之前,他偷偷掀开马车的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只看见宁王的背影,在两名护卫的护送之下缓缓离开。
楚王说,齐王和宁王跟他一样,是站在林安这一头的。
齐王林安还没私下单独见过,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态度,但目前看来,宁王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
如此着急的离京返回封地,显然宁王是讲明了不想参与夺嫡之事。
先前楚王说,除了汉王以外,其余几个皇子亲王都已经得到了太祖皇帝的旨意,大抵是在庆丰节之后不久,就要先后离开京城,返回各自封地。
可是庆丰耕一趟说明,太祖皇帝有了新的想法,估计这几位皇子恐怕是走不了了。
按照汉王领诏狱司,必须要留在京城主持诏狱司之事的路子,接下来林安估计,秦王、齐王、赵王和楚王都会先后得到属于他们的任命。
宁王要是不走,必然也会有他一份。
自古以来,只有留在京城,留在朝廷权利核心的,才有机会能够争夺嫡传之位。
凡是被放逐在外的,哪怕就是有再大的权势功劳,那也是白搭。
像林文泰这样的太子,毕竟千古以来,也就出了这么一个,还没等到坐上龙椅,就暴病而薨了,更不要说其他。
要不是林安自己底蕴太浅薄,两江督抚一事,他也会想尽办法的推脱,必定要留在京城,留在太祖皇帝身边。
毕竟要是去了两江赴任,离京城两千多里。
京城发生什么事情,就是快马加鞭的传递消息,来回也要半个多月的时间。
半个多月,黄花菜都凉了,怎么可能还能等到他从两江奔赴回京,然后再做争夺?
那个时候他再回来,就不是抢位子,而是送死了。
林浩要是坐上那个位子,会放过他吗?
林安当然没有那么天真,这位代表北方门阀世家利益,以东宫庶长子的身份,却从小就恩宠加身,甚至提前抢夺了林安这个嫡长子的位子,隐隐有在太子之后,接替皇位的太孙,怎么可能会放过他这个身份更加正统的大哥呢?
更何况,林安身边还有一群手握军权的太湖系功勋武将作为后盾。
就算是换做林安自己,他也不会放心,在自己的王朝当中有这样一个人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