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当太祖皇帝亲自牵着身为东宫嫡长子的林安从龙辇上出来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都忍不住猛烈颤动了一下。
这一场迎接太子灵柩归宫的祭拜,注定不会平静。
而随同萧破虏一起去换缟素的林安,心中却在思索着另外一件事,在他的记忆当中,从小到大只有这个舅舅能给他一点安全温暖。
甚至在很多时候,连身为亲生父亲的林文泰都比不上。
可是在这个舅舅身上,却也充斥着数也数不尽的凶险危机,在当下这个风云涌动的局面下,一个不小心就可能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萧破虏将会是林安夺嫡最大的依仗,所以他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保他。
太子正妃萧氏当年难产而死,直留下林安这一个子嗣,据说临死之前曾拉着萧破虏的手,求他日后无论如何也要保林安周全。
那时的萧破虏还不是宁国公,也没有当上虎贲大将军。
过了这么多年,在大武王朝老一辈功勋武将逐渐年老退出战场之后,萧破虏便接起了大武军队征战四方的重担,几乎常年领兵在外,只有极少时间能够回皇城一趟,与林安见面的时间也少。
可是不管怎么样,萧破虏没有忘记当年对姐姐的承诺,只要回京,就一定会去见林安。
这一次又是接近大半年的时间没见,本来萧破虏还想着,等大军顺利班师回朝之后,给林安带上他从北莽王庭宝库当中亲自挑选的宝贝作为礼物。
然而没有想到,他再回京城会是为了替太子奔丧。
常宁殿侧面一个小室内,萧破虏除了一身兵甲,换上缟素出来。
迎面便见到在外面等候的林安。
脸上神情一动,上前便欲给林安一个熊抱,口中笑道:“臭小子,大半年没见,想舅舅了……”
他话还没说完,却见林安冷着脸僵硬的后退了一步,有意躲开他的亲近。
见状萧破虏眉头一皱,停下动作问道:“怎么了?有谁欺负你?跟舅舅说!”
“宁国公,请你称呼我为‘太孙’,不要忘了礼制!”
林安抬头,目光炯炯的盯着萧破虏,继续说道:“这里是宫中,外面文武百官都在,皇爷也在,太子灵柩已经进了京城,马上就要进宫。”
“国公爷奉旨领兵征讨北莽,此时应该在北莽边境,可是你却无召而私自脱离大军赶回京城,还纵马着甲持器入宫,这一桩桩一件件,国公爷可想过是什么样的罪责?难道你忘了,你是大周朝的宁国公,虎贲大将军,不是别人。”
“就算是本宫的那几位叔叔,也不敢这么干!”
听着林安的话,萧破虏脸色剧变,但还是强忍住道:“太孙勿忧,本将军有无数功勋在身,今次又大破北莽王庭余孽,将他们彻底赶回了北地老家,就算功过相抵,也无事的。”
“唉,舅舅,你知道我最担心的是什么吗?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会这么想!”
林安叹息一声,忍不住说道:“不是侄儿不想亲近舅舅,而是为了舅舅着想,也为了侄儿自己着想,希望舅舅这几日老老实实,千万不要有任何僭越莽撞之举,一切等到丧期过后再说。”
说到这里,林安停顿了一下,又左右看了两眼,似乎是在确定是否隔墙有耳,这才主动上前。
“舅舅,我已经没了母妃和父亲,不想再没了舅舅,请你无论如何要应我,还有,等今日祭拜之后,你离宫回国公府,一定要第一时间就书信一封给征讨北莽的大军,无论如何要严词管束,不准他们有任何越轨之举。”
“在没有皇爷旨意之前,大军就地驻扎,清点所有斩获,哪怕是一锭银子,一枚铜钱也不要有私藏,对北莽的那些王庭血脉亲眷,也千万不要有丝毫僭越之行。”
“舅舅,我想你活着,哪怕不为了我自己,为了外公和母妃,请你一定听我的!”
一番话说完,萧破虏呆愣当场,目光有些诧异的看着林安。
良久之后,他才忍不住道:“你真的是我的安儿?”
“舅舅还有别的安儿在外面吗?”林安反问道。
萧破虏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旋即才深吸一口气道:“舅舅明白了,你放心,舅舅不会给你捣乱的。”
“多谢舅舅。”林安由衷说道。
在他的心底,当下自己的局面可以说好,但也可以说极坏。
虽然有以萧破虏为首的太湖系功勋世家做后盾,但是那些人几乎个个都是恃功而纵之人,平日里不知道干了多少糊涂事。
以前还有自己父亲林文泰这个太子压着,保他们性命。
现在林文泰没了,仅靠自己今天才从太祖皇帝那里拉来了一点舐犊情深显然是不够份量的,所以只能尽可能的约束这些人。
哪怕只是消停一段时间也好。
对比前世大明洪周朝的历史,凉国公蓝玉何等功勋,何等骄狂,还不是让洪武老爷子砍了脑袋。
萧破虏若是不懂节制,不听他的劝告,一定会是大周朝的蓝玉。
好在萧破虏倒也知道厉害,听懂了林安的意思,先是一笑,然后又肃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走,咱们一起进殿。”
林安点了点头,没有去强抠萧破虏话里不合适的地方。
老老实实的跟着萧破虏一道,从小室里出来,绕过前面回来,来到常宁殿殿门之外。
有了林安的提醒,萧破虏机敏了许多,没有直接牵着他进去,而是恭恭敬敬的在门外先请太监通禀,得到了旨意同意之后,这才领着林安进门。
舅侄俩一进殿,立刻便引来了殿中几十道目光看来。
其中为首的,当然是太子妃徐氏和他的长子林浩,后面还跟着几个小一点的,都是太子的子嗣,男男女女都有。
不过这些男孩年纪都太小,还有庶出的,对嫡位构不成任何威胁。
看来也只是孩童天真的好奇心作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