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方行明,陈拙感触良多,这人憔悴得不成样子,本来看上去就是个书生模样,这些天下来,颧骨突出,眼窝深陷。
“你这是多少天没睡觉了?”陈拙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关切。毕竟人家可是把身边唯一的高手派去救了陈拙的小命。
方行明确是满不在乎:“这几天确实没睡好,吐蕃人隔上两三个时辰就攻一次,人也不多,就是骚扰。只不过这觉确实没法睡了。
这一次出来,我才知道,咱们这些将士们有多苦。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古人诚不欺我!以前我是闭门造车,不知这百姓疾苦啊!
这次回京,我必将所见所闻,禀报陛下!民生疾苦,长安怎可再日夜歌舞升平!”
方行明说得愤愤然,陈拙听到后面却忍不住摇了摇头,却没有规劝他的意思,这方行明不是自己说几句话就能劝得了的迂腐。
他所说的那些将士之苦,百姓之苦,陈拙太清楚了,他身边这几人就是典型的例子,哪个不是贫苦出生,要不是为了吃口饱饭,或者被强制征兵,怎么可能来这里。
陈拙没去劝他,淡淡地问道:“什么时候返京?”
“等等吧,等你把弩车给阵地全都安排上,滇南这边稳定一些,我就返程。”方行明很不放心这里的战局,面色有些难看。
陈拙点点头,接着说道:“司马老爷子那事儿,谢了!”
方行明闻言,摇了摇头,放下了碗筷,盯着陈拙,很是郑重地说道:“陈拙,你是我大唐的栋梁之才,这些天我在军中,你制造的那些东西,救了多少咱们大唐将士!
就算没有老爷子帮忙,哪怕是豁出去我这条命,我也要去救你!
救你一人,能救我数十万大唐将士,我方行明死又如何!
但是,你得答应我,千万要小心,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千万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我大唐自开国以来,边境上,外族入侵就不断,东北有契丹、西南有吐蕃,北有回纥,哪个不是虎视眈眈、狼子野心。
你要好好活着,为了我大唐制造出更多更强的装备!抵御外敌!甚至有一天也许我们能看见大唐平定天下!
这才是我辈该做,亦是当做之事!”
方行明掷地有声,胸中豪情万丈,志向之大。让陈拙也不禁汗颜,他确实没有方行明这份以天下为胸怀的气度格局。
陈拙似乎也受了感染,重重地点头:“陈某受教了!”
“陈兄不必如此,只是你的性命该留着做更有用的事情,而不是死在这些江湖仇杀当中!”方行明开始教育起他来。
陈拙也不想去解释这些刺杀的背后,究竟所为何事,这些事,无凭无据,要是说了,以他方行明的为人,搞不好回京就得先把鲜于仲达参了。
但这有用吗?除了给他树敌以外,只怕毫无用处。不过陈拙很认可方行明的观点,人可以死,但该死的更有价值,轻声念叨:
“是啊,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方行明像是回味般默默念着!
“好诗!!陈兄大才!来人,给我取笔墨来!”方行明一是手舞足蹈,饭也不吃了,反反复复地念着这一句,来回走动。
陈拙尴尬了,这随口一句,他也是有感而发罢了,但这时代还没这句古诗呢。
后来这句诗可是流传了数百年,可谓是千古名句了。
这种经典,让这书呆子听到了,可不得奉为经典!
不多时,军士取来笔墨纸砚,方行明奋笔疾书!写了一张,似乎觉得不行,又接连写了好几遍。
终于写出一张自己满意的作品,方行明转头问向陈拙:“陈兄觉得如何?”
陈拙其实也不懂书法,只觉得这字意气风发,有一种少年壮志的意味,点头道:“方兄的墨宝,自然是差不了!”
“让陈兄见笑了,没想到陈兄还有这等文采!是方某眼拙了,只是,不知陈兄这是偶然所作,还是旧作?”方行明问道。
“方兄此言何意?”陈拙一时也没听懂他什么意思。
方行明又念了一遍,这才说道:“方某总觉得这诗句,似乎少了些铺垫,不太完整。若是旧作,陈兄可否将整首诗说与在下,在下好一并写下来,这首诗当传遍三军!为我大唐军士提气!”
陈拙噗的一声,差点喝着的水喷了出来。
这方行明不愧是个书呆子,这都能猜出来,这诗还有前面一大截,只不过自己这次好像又只能装13了
笑了笑,陈拙感慨地说道:“方兄果然是高才博学,这诗确实前面还有几句,是我以前当大头兵的时候,胡乱写的,方兄不介意,我就献献丑。”
说完,陈拙朗声道: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时,随着陈拙的朗诵,不少士兵看了过来,一句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引起了无数将士的共鸣。
无数将士围了过来,口中默念着
方行明则愣在了当场,一直默念着这八句,一时间,竟然眼睛湿润,简短几个字仿佛说尽了这乱战的滇南,众人的心声。
既有感慨,也有一心赴死的决心!
方行明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珠:“让陈兄见笑了!”说完,埋头提笔,龙飞凤舞地写下了这篇诗,又念了一遍,极为赞叹之余,又有一丝疑惑:
“陈兄,这惶恐滩头和伶仃洋是什么地方,在下才疏学浅,但确实从未曾听闻过这两个地方”
陈拙轻咳了一声:“呃,这地方吧,是没有的。纯粹是个人的猜想,取了这惶恐无助、孤苦伶仃之意。”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不曾听闻过!那陈兄这诗可有名字?!”
“那倒是没有,既然方兄提及至此,不如就叫过零丁洋吧!”
“过零丁洋?!不错,不错!就叫过零丁洋!”
陈拙看着方行明提笔写下名字,殊不知,这首诗日后竟然成了大唐军中,人人会念的诗篇,也因此,他在大唐军士中有了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