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心一横,趴在唐绾耳畔道:“娘娘,皇上来了,万不可再说胡话了。”
又吩咐嬷嬷们,按照府医的办法,给唐绾推肚子,把死胎生推出来。
自己抹一把眼泪,跌跌撞撞冲出寝殿,扑在皇上脚边。
“皇上,救救我家娘娘,有人要害死她啊!”
皇上蹙眉,听着殿内阵阵哀嚎,一浪接着一浪,声声拔高。
他眼神越过锦心,抬腿就往寝殿冲。
“绾儿怎么样了?”
李德群连忙伸手要拦,趴在皇上脚边的锦心就直了身子,张开手臂,横在他腰前。
“皇上,您不能进去!女子生产之地全是血污,恐冲撞了皇上。”
皇上脚步顿住,眼神却没收住,望着寝殿的眼神急切。
“怎么回事?这才六个多月,怎么就早产了?”
锦心放下手臂,叠着双手磕在地上。
“皇上,我们娘娘命苦,吃了长公主送的糕点,就成了这个样子。”
闻言,身后李德群一惊,抬眸撞上皇上的背影,他垂头,悄然退了出去。
“长公主,不好了!”
含章宫里,沈惜年正在与张妙锦一同抄着佛经。
准备不日献给太后做贺寿礼的。
司春莽莽撞撞跑进来,眼神慌张。
沈惜年手滞在空中,笔尖的墨收不住,一下坠在宣纸上。
刚抄好的佛经,晕了一团黄豆大的黑迹。
张妙锦凑过来。
“可惜这张了,妹妹写得最满意的了。”
说罢,她抬头,看着站定喘着粗气的司春,笑着打趣。
“司春姑娘,什么时候你也变地这般莽撞?”
司春自知失礼,动作极快地福了福身子。
紧接着就将目光投向已经放下毛笔、正举着那张晕黑了的佛经端详的沈惜年。
“长公主,贵妃她生了。”
“生了?”
张妙锦率先接话,侧了侧身子,疑惑地看了眼沈惜年,又转头含笑嗔怪。
“贵妃生了就生了,司春姑娘何故这么慌张。”
终于,沈惜年从宣纸后抬起头。
“贵妃找咱们茬了?”
司春重重点头,暗道自家长公主就是料事如神。
顾不上得意,心里又是一阵慌张。
“长公主,贵妃身边的张福金去了福康宫。”
沈惜年蹙眉不解。
“去了母后宫里?”
张妙锦也是疑惑。
“对啊,贵妃要生产,她宫里的人去惊扰太后做什么?这般没有规矩。”
“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刚才来告诉奴婢,皇上眼下已经去了椒华宫,贵妃身边的人又着急去找太后,说……”
沈惜年倒也不慌。
“说什么?”
“说……说您谋害皇嗣,吃了您送的糕点,才致使她早产……”
“荒唐!”
张妙锦手重重拍在书桌上,面前抄着佛经的宣纸一皱,边缘飞了飞,又落下。
“贵妃她这是存心诬陷长公主!”
沈惜年看着誊抄的佛经,眼底蕴起一片冷气。
几日前,唐绾让锦心送去琼华宫一份糕点。
锦心嘴上说着,因为御下无方,给禧妃招了情迷之物的祸端,贵妃特意送来糕点,来给禧妃娘娘赔不是。
沈惜年正好也在。
看着锦心嘴上恭敬,实则明里暗里打听陈渊的消息。
明眼人一看,就是没安好心。
沈惜年也不惯着,又让她把糕点提了回去。
沈惜年冷笑一声。
“贵妃这是怎么了,嫁祸手段这么漏洞百出?”
她伸手,拉了拉张妙锦的衣袖,示意她坐下。
“姐姐莫急。”
张妙锦不坐,反手抚在沈惜年纤背上,手掌力道加重,推着催促她,语气焦灼。
“年儿,你也快去找太后,太后自然会替你做主,不能让贵妃红口白牙诬陷你。”
沈惜年对她点点头,同意。
“我当然要去,只不过不是去母后那里。”
张妙锦和司春皆疑惑。
沈惜年将拎在另一只手的宣纸放在身侧书桌上。
“去椒华宫。”
临走前,张妙锦一万个担心,硬要与沈惜年同去。
“妹妹,你到底是没生产过的,再说又不知道贵妃耍什么花样,我去帮帮你,也安心。”
沈惜年以‘人多无用,她自己能应付过来’为理由回绝了她,让她留在宫里等消息。
刚一出宫,沈惜年就碰上了李福田。
沈惜年对他颔首。
“李公公,是来问罪本宫,还是一同去椒华宫啊?”
李福田眯着笑,拱了拱手。
“长公主,快别调侃奴才了。”
他伸手朝福康宫方向一引。
“奴才哪敢问您的罪啊,是太后记挂您,特意让奴才来接您过去呢。”
沈惜年刚想拒绝,却见李福田微收的下巴动了动,暗自朝她使了个眼色。
她会意,转而答应。
来到福康宫的时候,已经有人在寝宫外候着。
太医梁呈。
几日前刚见过。
沈惜年冲他点点头,心里扯出一丝苦笑。
频频见太医,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恼还是该笑。
梁呈一揖手,未开口,太后已经从寝殿缓步出来。
“年儿,让梁大人陪你一起去,哀家放心。”
“母后,你都知道了?”
太后颔首,眼神一贯的慈爱。
“莫怕。”
沈惜年唇边晕开笑意。
“母后,年儿自然不怕。”
椒华宫外,沈惜年与太医一前一后站着。
锦心不跪,壮着胆子横在沈惜年面前。
“放肆,本宫岂是你拦的?”
寝宫内,唐绾仍然喊着,但声音已经明显没有力气了。
“长公主,难道又是来害我们娘娘的吗?”
她声音拔得极高,生怕等在偏殿的皇上听不到。
果真,偏殿传来一阵响声。
随即,就见皇上迈步出来。
见到沈惜年,却很意外。
“年儿,谁把你喊来了?”
他皱眉。
“奴才们都是些没规矩的,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能见这些。”
随即,他催促沈惜年回去。
身后,锦心悄然跪下,大声告状。
“皇上,长公主怕是见娘娘生产虚弱,特意来一尸两命的吧?”
沈惜年还未开口,就看着一步远的皇上抬手,狠狠扇在锦心脸上。
“绾儿还没生完,你一个奴才就敢咒她!”
沈惜年冷冷睨着地上的锦心。
她还在捂着脸辩解。
“皇上,奴婢不敢,可是娘娘就是吃了从长公主那里拿回来的糕点,才会腹痛难忍的。”
沈惜年不理,抬头对上皇上的目光。
“皇兄,年儿不是来辩解的,年儿是来救人的。”
皇上注意到她身后垂头躬身立着的梁呈。
见他太医官服,心下也大抵猜到了。
他满意颔首。
“果真是朕的好妹妹。”
沈惜年微微侧身,略一点头。
梁呈会意,向皇上问安后,就往寝殿走。
锦心还想拦,看到皇上扫到她身上怀疑的眼神,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细微动作,尽收沈惜年眼底。
她敛起眼底嘲讽的笑意。
“皇兄,年儿虽没有生产过,但是年儿也是女子,最明白女子想要做母亲的心。
贵妃姐姐最是危险时候,眼下争个是非对错,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害了贵妃姐姐,害了皇兄的子嗣。”
皇上眼底蓄着疲惫担忧,但抬手满是宠溺。
捏了捏沈惜年脸颊嘟嘟的肉。
“不愧是朕的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