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威严而洪亮的声音如雷霆般划破空气,打断了沈惜年她们的低语,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片刻。
就连那些正在排队领取微薄粥食的百姓,也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声音的来源。
“那就是皇上吗?”
人群中有人低声呢喃,声音中充满了惊讶与敬畏。
“皇……皇上亲临了!”
这消息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层层涟漪,人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老天爷啊,我这辈子竟然能亲眼见到皇上!”
又有人惊呼出声,声音中满是不可思议的喜悦与激动。
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惊喜与崇敬,仿佛见到了神明一般。
不知是谁,再次高声呼喊:“这就是皇上下旨设的慰民点,今天皇上又亲临此地,这是何等的仁厚与爱民啊!”
唐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
“皇上,您这次出宫体察民情,怎么不让老臣跟着啊,是嫌老臣不中用了吗?”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惜年与陈渊对视一眼,双双蹙眉。
看来此行,还是暴露了身份。
皇上见状,连忙亲自上前搀扶唐涟。
“爱卿,速速平身。”
他语气温和,带着一丝无奈。
唐涟却顺势抓住皇上的手,老泪纵横。
“皇上啊,您不知道,老臣听说您微服出巡,担心得寝食难安啊!”
“您是九五之尊,金枝玉叶,万一有个闪失,老臣万死难辞其咎啊!”
他哭得情真意切,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在他面前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皇上哭笑不得,却又不好当众拂了他的面子。
“爱卿言重了,朕只是想了解一下民间疾苦,再说有荣宁长公主跟着,还有司辰王,不会有什么闪失。”
他试图解释,但唐涟根本不听。
“司辰王?”
唐涟顿住哭声,反应了片刻,又恢复了刚才痛心疾首的模样。
“皇上,长公主和三皇子,他们毕竟年幼啊,这让老臣如何放心呢!
老臣听说您在这里,担心您的安危,所以紧赶慢赶,特意赶来护驾。
皇上您要为自己的龙体着想啊,老臣一把老骨头了,还能再伺候您几年啊!”
他说着,又要跪下,吓得皇上连忙扶住他。
“爱卿快快请起,朕答应你,以后再出宫,一定带上你,可好?”
皇上无奈,只能先稳住他。
唐涟这才破涕为笑,抹了抹眼泪,站起身来。
“皇上金口玉言,老臣就放心了。”
他抹了一把脸上若有似无的眼泪,哪里还有刚才痛哭流涕的模样。
沈惜年在一旁看得真切,心中暗自佩服。
这唐大人,还真是个老戏骨。
皇上对于自己暴露身份之事,也很是无奈。
但事已至此,让百姓知道自己亲民爱民,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看向沈惜年和陈渊,微微一笑。
“两位爱卿,看来我们的身份已经瞒不住了。”
沈惜年和陈渊心中无奈,却也无可奈何。
唐涟眉心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
“长公主,如此草率地将皇上带出宫,可曾考虑过后果?”
沈惜年心中一凛,踏前一步,正欲开口,却被身后的人轻轻拉住了衣角。
她微微一怔,转身望去。
陈渊站在她身后,漆黑的瞳仁暗了暗,他微微张口,对着沈惜年轻轻摇头。
沈惜年深吸一口气,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唐涟。
唐涟只当她是默认了自己的说法,语气愈发严厉。
“如今城外灾民众多,若是惊扰了圣驾,这个责任,长公主担待得起吗?”
“唐大人这是何意?难道本宫还会害了皇兄不成?”
沈惜年秀眉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
“微臣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唐大人有话不妨直说。”沈惜年语气冰冷,带着几分压迫感。
唐涟被她这气势所迫,语气也不自觉地弱了几分。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请长公主三思而后行。”
“唐大人这是在教本宫做事?”沈惜年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
皇上察觉到气氛不对,摆摆手道:“爱卿言重了,荣宁也是为了灾民着想。”
“皇上,依老臣看,长公主这不是为了灾民着想,而是为了博取美名吧?”
唐涟朝着皇上拱了拱手,低声嘟囔了一句。
沈惜年耳力极佳,自然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
“唐大人,您不妨问问,今日的美名,被谁博了去?”
一直沉默的陈渊,徐徐开口。
唐涟的目光冷如寒星,凌厉地扫过陈渊,心中暗自咒骂,自己竟在之前低估了这位冷宫之中的存在。
他自然无需多言,因为方才的百姓中已经有人高喊了出来,那正是皇上为了安抚民心而特意设立的慰民点。
唐涟身居朝廷要职,对于皇上的旨意自然一清二楚,设置慰民点一事,自然是有人借着皇上的名义做的。
这人是谁,自然是不言而喻。
“爱卿,你可觉得这赈灾,做得不对啊?”
皇上眯起眼睛,目光灼灼地审视着唐涟。
自灾情以来,这位当朝丞相一直推崇消极保守应对之策。
主张天灾乃是上天的安排,人力难以抗拒。
他说朝廷的力量在如此强大的天灾面前,不过是螳臂挡车,徒劳无功。
而北齐朝的百姓,有天子的庇佑,自会如同蝼蚁般顽强生存,最终渡过这场灾劫。
这番话虽未直言,但其中的意味却已不言而喻。
言下之意,就是百姓自生自灭就行,不用朝廷花银子了。
“皇上,眼下国库空虚,朝廷余粮有限,这样大规模的赈灾,怕是掏空了国库啊!”
“大胆!”皇上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天子之威,如雷霆万钧,令唐涟心头一颤,瞬间跪倒在地,额头紧贴着那冰冷坚硬的地面。
“你竟敢如此公然地言及此等事宜,是意图让天下百姓知晓,今朝之政,已是形同虚设,只剩下一个空有其表的壳子吗?”